第四章(第3/3页)

那么,究竟谁会是躲在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身后的原型呢?轩尼诗夫人和阿尔芒·吉什告诉榭维涅夫人,也许是格雷菲勒伯爵夫人89。普鲁斯特惊叫道:“并不是这样!”首先,如果他要描绘格雷菲勒伯爵夫人,那也绝对不会是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而是盖尔芒特王妃。其次,对于红鞋这段情节,其实是热奈维埃芙·斯特劳斯夫人给他的灵感。斯特劳斯夫人读完这一段之后,她会心一笑,大方承认,并没有对普鲁斯特怀恨在心。她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夫人,这个晚宴上的人几乎都认识她,知道她是一位事事操劳的善心人。至于榭维涅夫人,普鲁斯特仍旧对她心怀芥蒂,她鄙薄他。榭维涅夫人从前是加布里埃尔大街上的极乐鸟,如今在《盖尔芒特家那边》出版后,她已变成了一只固执的老母鸡。这样的悲伤,就像是一个人在生命终结之时不得不放弃所有一切所感到的巨大的悲伤。“我们走吧,我不是想指责您。请您原谅我。”普鲁斯特喝了一口依云牌矿泉水。

一九二一年七月十四日,酷暑已经让政府决定取消阅兵,但普鲁斯特仍旧盖着七层羊毛被、穿着一件皮外套、拿着三个汤壶写作。尽管屋内弥漫着烟雾,但他仍旧让塞莱斯特在壁炉内烧柴火。

九月,头晕目眩的普鲁斯特从床上摔了下来。尿毒症的症状也更加明显,这是他妈妈和贝戈特都患有的病症。

十月初,他因为服用了过量的惯用药物(巴比妥、二醛、鸦片等)而再次中毒。他一直昏睡着,直到第二天才叫来塞莱斯特。她问他为何服用如此多的药物,他说:“如果确定死后可以再见到妈妈,那么我愿意立刻死去。”

十一月,他去雅各街二十号拜访了女骑士娜塔莉·巴涅90。他迟到了很久。如任何一次出行一样,他穿着晚礼服,衬衣胸口处皱巴巴的。他们到达时,娜塔莉·巴涅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他在埃蒂安·德·博蒙和埃蒂特·德·博蒙家中度过了这一年的新年。他们在迪多克大街的私人府邸举行了舞会。很奇怪,明明身体已经受不了这种折腾,但普鲁斯特仍在那儿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也许这是为了他的书,他的书比他的身体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