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10页)

“他们实际上会这样做?”

“经过几周的教育后,大多数孩子都能很自然地这么做。此外,很多孩子都能嗅到那种香味。以前压抑性的 ‘你不应该’,如今转化成了新的鼓励性的表述‘你应该’。潜在有害性的能量转换渠道后,不仅无害,而且实际还有益。同时,当然,在合理使用语言以及感知方面,我们也会给孩子提供系统和精心策划的渐进的训练。教育孩子们注意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以及他们的情感和欲望如何影响他们对外部世界的体验,以及他们的语言习惯不仅影响他们的情感、欲望,甚至还影响感觉能力。我用耳听到和用眼看到的是一回事;我使用的语言,所处的心境以及追寻的目标,让我感知到、理解到并做出行动的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你看,所有这些都串联为一个统一的教育过程。我们以同步培训教育孩子,如感知和想象方面,应用生理学和心理学方面,实际伦理学和宗教方面,合理使用语言和自我认知方面。换句话说,涉及整个身心所有方面的培训。”

“精心安排的身心培训和正式教育之间,”威尔问道,“有什么相关性?是否有助于孩子做加减法,按语法写作,或理解基础物理学?”

“作用很大,”梅农先生说道,“经过身心培训的孩子,会比未经训练的学得更快,也更彻底,也更能够将现实和观点联系起来,和各自的发展轨迹联系起来。”突然,而且令人吃惊的是(因为梅农那张悲苦的长脸给人的印象最多是厌倦的微笑,而与任何欢乐的表情绝缘),他响亮地大笑起来,而且笑了很长时间。

“什么事这么可笑?”

“我想到上次在英格兰的时候碰到的两个人。在剑桥碰到的,其中一位是原子物理学家,另一位则是哲学家。两位都特别著名。其中一位,离开实验室,心理年龄大概只有十一岁;另一位,则是一位不愿面对体重问题、停不下来的贪吃者。给你一个聪明的孩子,如果只注重严格的正式教育,而完全忽略和学习、生活相关的身心教育,十五年过去后,就可能出现上述极端的例子。”

“你们这种教育体制下,不会出现那种学术怪人?”

梅农副部长摇了摇头:“到欧洲之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种学术怪人。他们很滑稽,很荒诞,但是,上帝啊,好悲哀!而且,可怜的是,奇怪到令人厌恶!”

“可悲,奇怪到令人厌恶——这就是我们为专业化付出的代价。”

“专业化,”梅农先生表示同意,“和你们这些人通常说的专业化含义不同。你们说的专业化很有必要,而且不可避免。没有专业化,就没有文明。如果专业知识教育和身心教育能够同步推进,则那种必需的专业化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你们不注重身心教育。而你们治理、改进科学专业化教育过多的方法是再加一点人文课程。多好!每种教育都要考虑人文教育,但不要被人文教育这一名称所愚弄。人文教育本身不会带来人性化,人文教育只不过是象征层面的另一种专业化形式。阅读柏拉图或倾听关于T.S.艾略特的讲座,不会对整个人类起到教育作用;像物理或化学课程,只是注重符号方面的教育,身心则继续保持在无知和无能的原始状态。因此,我第一次到国外旅行就碰到那些可悲、可恶的怪人们,着实让我吃惊。”

“正式教育呢?”威尔问道,“必要的信息和必要的知识技能呢?你们和我们的教育方式一样吗?”

“我们教育的方式,也许再过十年到十五年,你们才会采用。拿数学举例来说吧。传统的数学教学首先从阐释实用的技能开始,上升到玄学,并最终从结构和逻辑转换进行阐释。在我们这里的学校,传统过程则被颠倒过来。我们首先从结构和逻辑讲起,接着,跳过玄学,继续从一般性原理讲到特定应用。”

“小孩能理解?”

“相比于从功利的技能讲解开始,这样他们理解得更好。只要能以正确的方式讲解,孩子们从五岁往上,智商正常的孩子就可以学会所有东西。我们采用游戏和谜语的方式阐释逻辑和结构。孩子在游戏的过程中,可以令人难以置信地快速抓住重点。随后,进入实际应用阶段。按照这种方式教学,教授的内容往往会多出三倍,理解的透彻度会高出四倍,而时间则节省一半。或者,想想我们可以通过游戏理解基本原理的另一个领域。所有的科学思考都是建立在概率之上。那些古老永恒的真理只是一种可能性极高的事实,不可变更的自然法则只是统计学上的平均值。如何才能将这些深奥的、晦涩的概念深入到孩子的大脑中呢?通过和孩子们玩轮盘赌,掷硬币或抓阄。教会他们各种游戏:扑克、棋盘游戏、掷骰子。”

“‘梯子与进化蛇’这款游戏最受小孩欢迎,”纳拉杨女士说道,“还有一款很受欢迎的游戏是‘孟德尔幸福之家’。”

“不久后,”梅农先生补充道,“我们教给他们一款更复杂一些的游戏,由四个人玩,有六十张精心设计的扑克,分三组。我们称之为‘心理之桥’。牌是随机发到你手里的,但玩的时候需要技巧,虚张声势,并与同伴合作。”

“心理学、孟德尔主义、进化——似乎你们的教育比较偏向生物学。”威尔说道。

“是的,”梅农先生表示同意,“我们最强调的不是物理和化学,是生命科学。”

“是原则问题?”

“不完全是。还考虑便捷性和经济必要性。我们没有钱进行大规模的物理和化学研究;那类研究实际上对我们也没有必要——重工业只会恶化竞争,军备竞赛会带来更多的恶毒,我们从来也没有过登上月球的想法。在我们所处的地球的这个纬度上,我们只是希望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谦逊地生活,并和岛上的所有生物和谐共处。如果我们愿意,而且能够付得起钱,我们可以采用你们在物理和化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将其用于我们要达成的目标。同时,我们会集中关注给我们带来最大益处的研究——生命和心灵科学的研究。如果新生独立国家的政治家们有良知的话,”他补充道,“他们也会这样做。但他们希望四处施加影响力;他们希望建立军队,他们希望赶上欧美的机动化和消费速度,他们义无反顾地致力于应用物理学和化学,并承担所带来的所有不幸后果,军事的、政治的和社会的。但是,不发达国家不应这样。不发达国家不必步入他们的后尘。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我们已经走过的道路——应用生物学之路、生育控制之路、生育控制保证下的限定生产并有选择性地发展工业。这条道路会带来由内而外的幸福,通过健康,通过意识,通过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态度;相反,这条道路不是通过由外及内创造幸福的海市蜃楼,比如通过玩具、兴奋剂和无休止地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可以选择我们的道路,但他们不愿意这样做,他们想和你们完全一样——按照他们设定实现的速度——他们注定了会受挫和失望,注定面临社会解体和无政府主义的悲惨,然后陷入被暴君奴役的悲剧。这种悲剧是可以完全预见的,而他们却硬是要眼睁睁地走向这种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