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舒服吗?”

力道适中,很会,傅柏秋满意点头,嗯了声。

“怎么还不去吃饭?再晚就没菜了。”

“等师父一起吃啊。”江宁一手给她捏肩,一手奉上她的保温杯,“快喝口水,我们走了,好饿。”

傅柏秋接过保温杯,慢悠悠拧开盖子抿了一口,舌尖渗入浓郁的红枣香,胃里暖暖的。她戳了下小徒弟的额头,好笑道:“无事献殷勤,什么来着?”

“冤枉,师父,我是心疼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嗯?”

江宁抢走保温杯放下,挽着她胳膊往外走,小声说:“不知道什么领导,人都死了,架子还摆那么大,就是全身上下给他挖骨换皮,也不用那么多同事去啊,兴师动众的,搞什么……”

“闭嘴!”傅柏秋低声喝止,四下环视无人,皱起眉,“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算了,不要说出来,当心祸从口出。”

她眉眼间一抹愠色,语气严厉。江宁头回见,惊着了,立刻噤声,吐了下舌头:“知道了,师父。”

院落里大多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树干外裹着一层白石灰,像一群穿白裙扮丑的怪老头儿,唯独松柏树依然翠绿,在湿冷的严寒季节里傲然挺拔。

两人乘电梯下去,绕过主楼,后面便是食堂。

傅柏秋一路面色严肃,紧绷着脸,江宁屡次想开口说话,都因惧于她脸色而咽了回去,默默兀自打饭。

“师父……”

找了位置坐下,江宁实在憋不住了,委屈开口:“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乱说话了。”

“什么?”傅柏秋恍然回神。

江宁:“……”

原来师父没生气。

“刚才在想别的事。”傅柏秋解释道,“你还小,社会经验不足,说话做事难免莽撞,以后记住就好了。”

“嗯嗯。”

江宁应着,埋头吃了几口饭,过会儿又抬头看她:“师父,元旦去泡温泉吗?”

她愣了一下,正要回答,突然想起要提醒家里那人吃药,遂放下筷子,“等等,我打个电话。”

“……好。”

号码拨出去,那头很快接了。

“毛毛?”

傅柏秋心脏一颤,声音不自觉温柔,“吃药了吗?”

“嗯,吃了。”

“午饭呢?”

“也吃了。”电话里时槿之很乖,“我看到厨房有面条,就煮了一点,锅和碗都洗了,灶台和地上也擦干净了,换了垃圾袋。”

“你出了门?”音调陡然升高,眉心隆起一点褶皱。

那边慌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把换下来的垃圾放在门口,等你回来再丢。”

“那就好。”傅柏秋松一口气,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像个神经病,语气便愈发温柔,“客厅电视机柜里有零食,别吃太多,晚上我回去做好吃的。”

“嗯,我等你。”

难以想象这人是时槿之,从前高傲不可一世的小公主,短短几天就变身温驯小绵羊,乖得不像话,挠在她心窝子里痒痒的。

傅柏秋情不自禁笑了,薄唇微微向上掀腾,扬起温柔的弧度,眼底融化一抹和煦阳光。

江宁看傻了眼……

师父待人一向冰冷,平日里寡言少语,只埋头做事,能与她这个徒弟说上话已经很难得,没想到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一面。

许是反差太大,那一下子江宁感觉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师父,你骗人。”看着她挂掉电话,江宁撇嘴说道。

傅柏秋脸上的姨母笑还未散去,眼里光华流转,“什么?”

“还说没有男朋友,一通电话喂我满嘴狗粮,我都饱了。”

“……”

“不是男朋友。”傅柏秋后知后觉尴尬,低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元旦泡温泉?”

不是男朋友,那还能是女朋友么?江宁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点头。

“那两天不是我轮休,去不了。”傅柏秋如实回答,她们部门实行轮休制,没有寻常周末和法定节假日,就连春节假也一样。

如果是小镇小县的殡仪馆,火化业务量不大,就会安排职工固定休息,而像西山这样的市级殡仪馆,一年遗体火化量大约两万,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没有清闲的时候。

江宁当然知晓,却坚持道:“调年假呗,师父,你平时太辛苦了,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而且那个温泉不远,就在榕城旁边的县城小镇上,开车只要两个小时,我爸一朋友在那开了个度假村,我带人去玩打对折。”

“只有我们俩?”傅柏秋略心动,距离近倒是可以去玩一玩。

江宁眼珠一转:“可以带家属或者朋友。”

家属……

傅柏秋没有家人,却一下子想到时槿之,耳根子忽而发热。

她若要去,不可能把那人撇下,必定是要带着一起去的,做什么都得拴在裤腰带上看着。

可以预见未来一年她会有操不完的心。

“我考虑一下吧。”

.

那位领导的告别仪式三点钟举行,刚好是傅柏秋下班的时间。

她拎着包从办公室出来,路过告别大厅侧门,里面传来嘈杂的吵嚷声,她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就瞧见两个黑衣女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互相拉扯着头发,一路滚到门口。

“你还有脸来?我告诉你!我老公给了你多少!我就能让你吐多少!”

“真当我眼瞎不知道你个卖|b的?蹦啊,接着蹦啊!我看看还有谁护着你!不要脸!”

年纪稍大的女人占了上风,揪着年轻的那个的头发猛扇耳光,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嘴里喷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年轻的似乎被打懵了,不晓得反抗,抱头缩成一团。

眼见她们滚了出来,傅柏秋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位置给她们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葬礼上原配打小|三,她见多了。

正要走,耳边传来保洁阿姨的窃窃私语:

“听说官不小,死了愣是一个下属都没来,说明这不是个好东西。”

“先前传出来死的是他|妈,一帮狗腿子提着礼就赶过去了,生怕去晚了留不下好脸,结果去了才知道消息差了,不是他|妈是他自己,那帮狗腿子掉头就走,礼都给扔在他家门口……”

“你就不懂吧,现在拍马屁都拍乌|纱帽,谁拍人啊。”

“作孽噢。”

傅柏秋不爱打探八卦,无意听了两嘴,觉得没趣,加快步伐往停车场去。

老远,她就看到自己车子边站着个年轻小伙,穿得人模狗样,望着她来的方向笑,笑得人心里一阵发毛。

“神仙姐姐,好久不见啊。”

这人是馆长的儿子,陈妄,人如其名,吊儿郎当,狂妄得不得了,今年二十六,长一张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花花公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