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告别故友(第2/3页)

“那么,这些事为什么要讲给我们听呢?”尖脸男子又问。

“因为杨君里女士可能同731部队有关。如果你们是古馆的战友,或者你们知道一些线索的话,我就向你们请教,在杨君里之死这件事上古馆究竟想说些什么。”

“什么线索呀,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对方非常冷淡,矢口否认自己是731部队的成员。

“是吗?要是不知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死者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使我理解,他就这么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搞清楚我决不甘休。”栋居故意强调说。

“他说过柠檬悲歌就在《智惠子诗抄》里吗?”第二个说话的男人问栋居,他就是说古馆是我们骄傲的那个人。

“我想这首柠檬悲歌应该是《智惠子诗抄》的重点,但很难说里面有古馆要表达的意思。”又一个人说。

栋居看了看说话的男子,只见他仪态稳重,脸比刚才那个尖脸的人稍圆些,

栋居不懂诗的好坏,尽管柠檬悲歌的文字也很普通。但栋居知道这首诗通过一只柠檬,真切地表现了作者的情人在病床上、在恢复知觉的短暂瞬间的凄惨情景。柠檬一定是两人相爱的象征,在死神即将把他们分开的悲恸时刻,是柠檬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这首诗哀婉、悲切,强烈地感染了栋居。

“你是问《智惠子诗抄》……”他反复掂量着栋居提出的问题。

“能提供什么线索吗?”栋居抱着一线希望。

“智惠子这个名字好象在那里听到过。”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听到过?大概叫智惠子的人太多了吧。”第三个男人插嘴说。这个人就是开头提起“全国大会”的那一位。

“不,好象关系还不一般。”

“不一般?情人关系么?”刚才不想参加全国大会的那人说。

“那里话,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她使我想起了战争的时候。”他在努力地回忆着。

“战争时候?那么是在满洲……”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话的人慌忙止口。几个人已经下了坡,走上宽阔的公路。路上车辆如梭。车站已是咫尺之距,可是车却开走了,象是故意避开这四个好不容易赶来的乘客。

“怎么样,在这里歇一会儿吧。”栋居建议。

四人同意了,一起走了一段路,他们已经不再戒备栋居。栋居说过,不弄清古馆想说的事决不甘休,看来这句话起了作用。

第二节

他们走进车站前的一家饭馆,先要了啤酒。刚从炎热的山间小路赶来,浑身躁热,清凉的啤酒,沁入全身每个细胞,舒服极了。啤酒也缩短了栋居同他们的距离。

各人自报了姓名,按上面提到过的发言顺序,他们叫鹤冈、中西、樽崎、竹林。但仅仅通了姓名,并没有承认自己是731部队的幸存者。中西一边饮啤酒一边在回忆。

“怎么样啊?想起那位智惠子了吗?”鹤冈揶揄地说。

“啊——,想起来啦!”中西沉思了一会儿说。

“怎么样?想出来了?为什么不说呢?”樽崎问。

“嗯,对、对啊!”中西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什么。

“还不开口?是难以启口的风流事吧?”竹林有些羨慕地问。

“不是那种事。”中西为难地说。

“智惠子这个女人同731部队有关?”栋居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么一来,徜若事实果真如此的话,中西说出她的身分就不会有顾虑了。中西更犹豫了,只要答一声“是的”,就等于承认自己是731部队的幸存者。其他三人也都很尴尬。

“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经历,731部队是干什么的?这同我也没有关系,我想了解的只是杨君里为什么会死,怎么样?对于智惠子,你们还记得那些情况?能不能告诉我呢?”

在栋居的请求下,四人面面相觑一会,迫不得已似地互相点了点头。

“我在满洲的时候有一个朋友,他女儿就叫智惠子。”中西开始说了。

“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是我的教官,叫奥山谨二郎。”

其他三人似乎也回想起来了。

“教官?是军人吗?”

“不,是文职人员、判任官①。至于他的上级嘛,我不能多说。”

注:日本旧官制规定,官吏分高等宫和判任官两大等级,判任官是最下级官吏。——译者注

“这么说,她是奥山的女儿?”

“对。”

“奥山现在在那里?”

“不清楚,只知道他出身在山形县,停战后就没有他的音讯了。他也没有来参加房友会的活动。”

“房友会,是不是战友会那样的组织?”

“不,它是……是战后我们一些好友自己组织的。”中西没留神,说漏了嘴,他很后悔。中西不愿说房友会,栋居就暂时不提它。

“奥山的女儿叫智惠子,字一样吗?”

“一样。”

起名“智惠子”的女人是很多的,光凭姓名相同还不说明问题。中西象猜透栋居心思似的,没说出栋居想要知道的情况。

“事实上,奥山属官①,不,奥山先生,在年轻时同高村光太郎的太太智惠子相爱过,所以他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智惠子。”

注:属官:在日本明治宪法的官制中,属官就是判任官。——译者注

“真的?”栋居不由地探出身子,这里已经开始有些眉目了,虽然中西四人没有明说,但他们在731部队干过,这一点越来越明显了。还有一条不能忽视的是:在731部队的上层军官中,有一个同高村智惠子②相爱过的人。

注:日本妇女婚前从父姓,婚后从夫姓。所以高村智惠子是高村之妻。——译者注

“奥山的女儿智惠子,这个人如今在那里?您知道吗?”

“死啦。”

“死了!”好不容易摸到点线索,又断了。

“死在战争的时候,当时她大概是二十一、二岁,比我大四、五岁,长得很漂亮。假日我们到奧山家去,她总是热情招待,使大家很高兴。你们不是也去了吗?她常给我们吃牡丹饼。”

另外三人似乎也都想起来了。

“怎么会死的呢?”

“生病。但不知道是什么病,解剖她尸体的军医曾露骨地说出她身上的特征,引起了大家的愤慨。”

“解剖?难道怀疑她是被杀的吗?”

“不,不怀疑,我们队员以及家属都有个义务,如果病死的话,要捐献尸体。”

中西的话已经涉及到731部队。731部队同高村光太郎有关系,要了解高村光太郞就要先了解奥山谨二郎。

“关于奧山的去向一点也没有线索吗?”只说籍贯是山形县人,等于白说。四个人仍然顾疑重重地相互看着,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但在犹豫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