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4/33页)
柴火炉子上摆着一个锅子。贤一郎挨近火炉,将锅盖打开,在锅底遗留有一些煮过的卤马铃薯。贤一郎用手抓住已经冷掉的马铃薯。塞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没过多久,那些酱油口味的卤马铃薯,就在贤一郎的狼吞虎咽下,全都一扫而尽。
这里应该有人居住。吃完马铃薯后,贤一郎这样想着。要把这里当做根据地,基本上是行不通了。住在这里的人,可能只是碰巧外出而已,不快点离开是不行的……
贤一郎一边这样想,一边拿了一点熏制鲑鱼和生马铃薯,塞进自己的背包内。
我似乎变成食物小偷了!贤一郎自我嘲讽地想着,看来,以后我搞不好会沦落成比杀人犯或是间谍还要低一等的家伙也说不定呢……
贤一郎离开小屋后,又来到仓库稍微窥探了一下。在这个季节里,这间仓库似乎没有什么人员频繁出入的迹象,渔网和捞网、鱼钩等渔具,堆得到处都是。
贤一郎决定把自己的皮箱藏匿在这间小屋里。不管怎么说,在山里面是无法使用无线通信机的,拿着它不只会妨碍行动,而且还有损坏的危险。因此,最好是将它放置在能够完全遮挡住风雨的地方会比较好。
这里的渔网大概到明年春天为止,都不会用到吧!贤一郎一边想着,一边将皮箱放在层层堆叠的渔网底下,然后又将渔网放置成即使用手触碰,也无法察觉到皮箱的样子。
身体里面的恶寒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感觉好像有点发烧。贤一郎突然有种想要在这间仓库里好好歇息一下的冲动,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至少能够好好地睡上一个晚上。
贤一郎和诱惑斗争着,最后还是离开了仓库。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枪。
矶田茂平中士到达了留别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条破抹布。原本就不习惯骑马,再加上又是在寒风吹袭的山岭中奔驰——不只如此,沿途望去,全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林间道路,天上还不停地下着雪,各种因素加起来,使得矶田在路上不断地迷失方向。虽然纱那的警察署长表示七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是从出发起到这里,已经花了足足九个小时。在最后的一个小时里,矶田的屁股因耐不住这样的摩擦早就疼痛不堪,最后只好下马拉着走。
留别村派出所的警察赶到了驿站,在留别村这里,纱那警察署的派出所是由一名巡查部长负责。
巡查部长向矶田报告说:“单冠湾那边没有传来特别的消息啊!”
矶田在驿站的大厅里,一边将冻僵的手靠着炉子烤火一边问道:“别的村子呢?根室那边也没有联系吗?”
“完全没有。”
“船也没有回港吗?”
“也没听说船回港。”
“也就是说,船和那个男人一起消失了吗?”
“他会不会把择捉岛的方向整个搞错了呢?或者他往钏路和厚岸的方向去了也说不定,那边是否也要发布通缉令呢?”
“只要是在根室的管辖区之内,应该已经全面发布通缉令了才对。”
“以这种船只不见踪影的情形来看,非常有可能是已经遇难了。”
“在亲眼看见那艘遇难的船之前,我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一点的。”
“我要继续前往单冠湾。”
“我建议您走通往年萌村的道路比较方便。灯舞村虽然和这里也有直通的道路,但是我并不建议来自内地的人在冬天走那条道路。”
“还得骑马吗?”
“很不凑巧,这个岛目前没有人力车。”
“那就在马鞍上帮我铺上一张坐垫吧!”
矶田抬起屁股,揉了揉大腿间因为骑马而磨破的皮肤说道。
现在是黄昏时分,将近四点钟的时候。
同一时间,灯舞村附近的当麻沼泽旁,猎枪细长的枪身,反射着冬季微弱的阳光。贤一郎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那是个脸庞轮廓很深的青年,他的头上戴着颜色暗淡的毛线帽,身上穿着一件衬衫和一件毛衣,在外面还套着一层用多层棉布缝成的厚实外套。青年脸上并没有写着惊吓和警戒,而是带着复杂的表情,凝视着贤一郎。他的枪口在贤一郎的身体前画着圈圈。
要不要掏出手枪?还是应该出拳?
贤一郎迷惘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软弱了起来,遇到这个情况,就算是兰道夫·史考特【兰道夫·史考特,美国著名西部片明星,以演出拔枪射击而闻名于世。】大概也只能束手无策。话再说回来,如果要出拳的话,现在的自己恐怕连乔·刘易斯【乔·刘易斯,美国重量级拳王。】力道的百分之一都不及吧!自己的体力实在衰退太多了,没办法像两天前那样敏捷行动,就算打格斗战,又能发挥多少程度的技巧呢?
青年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青年的语调中并没有威吓的意味,他只不过是单纯表达出自己的疑问罢了。贤一郎再次确认青年的眼神。在那双眼睛中,并没有带着杀意,同时也没有愤怒、厌恶或排斥的神色蕴涵其中。在那里面有的,就只是惊讶,以及试图为骤然涌现的满腹疑虑寻求解答的目光而已。就只是这样的表情。
“我好像迷路了。”贤一郎尽可能保持平静地说,“因为肚子饿得受不了,所以在找住在这里的人。”
“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
“别管我,我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边。”贤一郎往北指了指。
“从留别村吗?”
“对,从那里来的。”
“走路来的吗?”
“没错。”
“打算去哪里?”
“单冠湾。”
“你去单冠湾做什么?”
“打算去那边找工作。”
“是不是去渔场那边?”
“没错。”
“你这样子的外表,谁都不会雇用你的!”
从青年凝视着自己的双眼中,贤一郎可以想见自己现在的模样。身穿着沾满泥土的国民服和短外套,脸上有着已经好几天没刮,胡乱生长的胡子,从离开东京以来到现在,连一次澡也没洗过,全身脏兮兮的,这副尊容让人感到形迹可疑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