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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园公司的人说得很明确,你们在那里妨碍了他们检查街树。如果不是你们,早就检查出那棵街树有病,早就采取了措施,也就不会发生街树倒下来砸死人的事故了。”到此为止,加山还没说自己就是被街树砸死的孩子的父亲,但这番话已经很明显地是在追究田丸花的责任了。

田丸花开始听加山说话时很冷静,一度不那么紧张了,现在突然又害怕起来。孩子死了,做父亲的肯定都快气疯了,手上说不定还拿着刀呢。想到加山说不定会闯进来把她杀了,她握着受话器的手哆嗦起来。田丸花打定主意,绝对不能给这个加山开门。

“我没听说过造园公司要检查街树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打算妨碍他们。"田丸花拼命地辩解着。这种暖昧的辩解到底能坚持多久,田丸花心里也没底。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在有意妨碍造园公司检查街树的情况下把造园公司的人赶走的,是这样吗?”加山抓住田丸花的“尾巴”,明确地总结道。

田丸花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事已至此,只能用静江教给她的办法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也许会激怒加山,但田丸花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跟着加山的思路走,肯定会露馅的。

“不可能不知道吧!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如果不是你们妨碍了造园公司检查街树,孩子是不会死的。您不这样认为吗?”加山好像有些急躁,他在强迫田丸花回答这个问题。

田丸花心想:“你说得对,如果我们不把前去检查街树的造园公司的人赶走,孩子死亡的事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人死了,能让我负责吗?既然我不能负责,我就不能承认是我们赶走了造园公

司的人!我不想当杀人犯!我平安无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惊吓?既然静江能逃脱追究,那么我也应该能逃脱追究!无论如何也要把加山撵走!”

想到这里,田丸花大叫起来:“我不那样认为!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嘛,我们就是觉得那些街树太可怜了,不应该随便砍伐!我们怎么能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呢?”

恐怖!田丸花大脑的开关被打开了。从来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一下子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虽然知道这样说不行,但田丸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您不认为缺乏想象力也是有罪的吗?街树如果不检查的话,是很卮险的,稍微想象一下就应该懂得这么简单的道理吧!”加山也许已经怒火满腔,说话不那么客气了。

田丸花越来越害怕,说话的攻击性却更强了:“保护树木有什么不对?我们做的是好事,没有一点儿不好!”

“保护树木和保护人,哪个更重要呢?”加山寸步不让。

不错,归根到底是这么一个问题。但是,这个加山有什么权利问她田丸花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只因为他是受害者的父亲,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田丸花火了:

“你说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我做的都是应该被人们表扬的事,没做过一件应该被人们责备的事!我只是说,要保护树木,这有什么不对吗?这不是一件值得表扬的好事吗?我只做应该被人们表扬的好事!”

这确实是田丸花的心里话。是的,田丸花只想得到人们的表扬,并没有什么恶意。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行动的后果是一个孩子的死亡。像她田丸花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人当做杀人犯来追究呢?为什么要被加山当做一个轻视人命的人来看待呢?这个加山竟然这样说话,也太不讲理了!

加山沉默了,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大概是意识到他的话有些过分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即便如此,苦涩的滋味也会长久地留在田丸花心里。我为什么要被人这样欺负呢?田丸花真想哭。

“……那么,您不觉得死去的孩子很可怜吗?”加山说话的声音突然沙哑了。那是一个心怀丧子之痛的人发出的绝望的声音,田丸花听了,心里觉得非常别扭,真想把耳朵捂起来。

“我当然觉得可怜啦!这还用问吗?但是,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我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你走吧!”跟加山把对话进行下去,是田丸花无法忍受的。于是,也不等对方说什么,她就把对讲门铃关了。不知道是困为兴奋,还是因为恐惧,田丸花的双腿不停地发抖。她在拼命使自己镇静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那个人真可怜!”

田丸花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女儿佐绪里靠着墙,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佐绪里的眼睛里有一种轻蔑的神色。

“妈妈太过分了,没有像您那样说话的!真卑鄙!”

“你说什么哪?’’田丸花借着刚刚击退加山的余威大叫起来,“都怪你!都怪你看不起我!你个小毛孩子,你懂什么?少在你妈面前说这个!”

佐绪里也不顶嘴,不屑地瞥了母亲一眼,离开了客厅。田丸花一个人留在客厅里,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