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彼方(第2/4页)

法尔克被葬在了城外的外国人墓地。尼古拉的担心也情有可原,因为墓碑上刻的名字是“埃德里克?菲兹琼”。

看到他比我想象的更坚强,我便问道:“对了尼古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法尔克的?如果没有任何怀疑,是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告发他的吧?”

尼古拉低下头。

“要说是从什么时候的话,那确实是挺早了。最开始是在我发现凶器是作战室里的剑的时候。”

“……这还真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啊。”

“我认为,如果康拉德或者伊特尔是‘走狗’的话,还是会使用习惯的武器才对。虽然师父说,因为不愿使用自己的剑而留下证据,但我还是觉得使用不熟悉的剑会更危险。就算剑的长度上只有一指的差别,使用起来的手感也会差很多。

“于是我便想到,冒着这样的危险使用作战室里的剑,是不是因为‘走狗’惯用的武器非常罕见呢?”

他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那是在索伦从未见过、以奇妙的弧度弯曲着的剑。

“师父的剑是融合了撒拉逊人的技术打造出来的,不适合突刺,但适合劈斩。不是欧洲那种小儿科的剑能够比拟的。只要看过这把剑造成的伤口就知道其劈斩的威力非比寻常。”

那种切割感昨天我已经见识过了。在港口守护我的,正是这把剑和法尔克。

“之后是了解到‘走狗’并没有从一开始就袭击领主而是先和领主平心交谈了一阵的时候。领主大人在等人这一点没问题。但如果领主大人料想的客人和‘走狗’不是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走狗’能够进入作战室呢?如果是伊特尔或者苏威德的话根本不可能进去,康拉德大概也困难。领主大人可能会想‘这么晚会有什么事’反而警戒起来。如此一来,领主大人就不可能在剑都没拔的情况下被轻易杀掉。

“于是,目标就限定在了深夜突然造访,领主大人会思考有什么事但依然会开门迎客的人身上。是领主大人的客人伊沃德,还是见习骑士埃布?并且我,以及警告了暗杀骑士的法尔克?菲兹琼,说不定也都可以进入。”

父亲不知道‘强加的信条’这样的魔术的存在。如果他认为是法尔克带着有关暗杀骑士的最新情况前来的话,也许就会让他进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师父是个能看到很多细节的人啊。”

尼古拉说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笑。但那只是嘴角,他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

“不管‘走狗’是谁,都应该认为他有在夜晚渡海的方法。师父曾这么说过。这样考虑的话,就不会错误排除那些不应该排除嫌疑的人。这种想法是正确的。

“但实际上,你觉得佣兵们会注意到海面上的道路吗?那条隐蔽的小道,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得凭直觉才能发现它。我也没有注意到。除了师父以外,我觉得不会再有人能够注意到了。并且在已知的范围内,能够渡海的方法就只有这一种了。”

因此,尼古拉一直认为,就算是法尔克也不能排除可能。在遵从法尔克的命令行动时如此,在赛蒙的旅店法尔克被下毒时亦是如此。甚至连法尔克与被诅咒的维京人勇猛作战时依旧是这样。

“这些想法你没有跟法尔克说吗?如果他是‘走狗’,不解除魔法的话可是会死的啊?”

“啊,这个……”他迟疑了一下,“因为我确实不敢相信。倒不如说……我是不想相信这一点。”

法尔克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吗?

“……呐。你觉得法尔克是怎么想的?他真的没有察觉艾玛是被诅咒的维京人吗?”

听我这么问,尼古拉立刻回答。

“他注意到了哦。连我都注意到的事情,师父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但是昨晚,法尔克差点就将罪名扣到了艾玛头上。

“那如果你没有那样反驳呢?”

“他知道我会的。要知道,为了让我做出那番反驳,那家伙特地跟我说了那样一番话啊。”

法尔克告发艾玛之后的某一瞬间,我记得清清楚楚。法尔克和尼古拉分别站在大厅两端,但视线却在空中交汇。尼古拉曾拼命挤出一句:“你到底要给我添多少麻烦啊……”

尼古拉开始反驳,是那之后的事。

“我猜,师父在明白了自己就是‘走狗’的时候,便已经决心赴死了。作为一个基督徒是不能自杀的,但认输接受制裁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战斗还在持续。”

他似乎有些厌倦。

“之后,暗杀骑士还会不断涌入欧洲。追随着他们,圣安布罗基乌斯医院骑士团也会过来。在最初的事件中骑士团如果输了,之后的骑士们就无法获得信任。必须要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暗杀骑士是赢不了圣安布罗基乌斯医院骑士团的’这一原则,若不赌上性命去遵守,便会给同伴们带来危险。

“要惩罚失去名誉的自己,同时还要让整个事件以医院骑士团的胜利告终。为此,师父只能让自己成为暗杀骑士……真是的,最后的最后还要给我找麻烦。”

圣安布罗基乌斯医院骑士团与暗杀骑士,他们之间的战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想到他们身上背负的沉重使命,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你接受了这个提议?”

尼古拉忽然一脸倦容地笑了。“我们才没有商量呢。”

“诶?”

“这一切,都是我当时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师父肯定会这么想,然后临场发挥的。我说自己晚上在和佣人们交谈什么的都是假的,现在想来我还挺佩服自己的呢。”

他盯着自己的手心,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

“临终前,师父表扬我了。说我干得漂亮,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真是好过分。也不管我接不接受,独自创造出只能如此破局的局面,简直就是在给我设套……这么过分的人,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一阵风吹过,风向发生了改变。

我微微俯身,问他:“真正的埃德里克,现在在哪呢?”

尼古拉轻描淡写地答道:“啊,大概死了吧。”

他说得很轻巧,可埃德里克对我而言是杀父仇人。我不禁提高了嗓门。

“为什么!”

“为什么?请想一下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在赛蒙的旅店里发生的事。暗杀骑士的弟子在法尔克的食物里下毒,还杀了赛蒙。

“暗杀骑士的弟子采用那么鲁莽的战术并不正常。那个少女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如果埃德里克还活着,绝不可能让自己耗费时间和金钱培养出来的弟子去做这种牺牲。正因为师父死了,弟子才做好死的觉悟发起战斗的吧……我感觉,那也是一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