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暗影(第4/8页)

夜晚如墨。星光暗淡。从关中平原上刮过的夜风有一股凉意直往他们的衣服里钻。他们驱车顺着通向枣树林镇的公路向前驶去。车子爬上西坡的坡顶后,他们把车子停在路边一处隐蔽的树丛里,每人手里捏着一支手电筒,下车向公路北边的公坟里摸去。

公坟里一片死寂。猫头鹰的叫声时不时地凄厉响起,让人惊出一身冷汗。沈重与肖野和范敏弓着腰向碑亭慢慢地靠近。快到坟墓跟前了,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在碑亭里轻轻地响起。沈重与肖野和范敏匍匐在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黑古隆冬的前边。

窸窸窣窣的响声继续在碑亭里回响。暗影里,可以看到一个人的黑影子在那里晃动着,嘴里嘟哝着什么,啰啰嗦嗦的,却一句也听不清。沈重低声对旁边的肖野说,好像一个精神病人。肖野也轻声说,真会找地方。沈重转着目光把周围看了看,正要起身向前,忽然从他们身后的麦地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重示意肖野他们不要动。

脚步声急急地向碑亭里奔来。暗影里,可以看见是一个大块头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铁锨,一双眼睛反射着星光贼不光光的。他似乎停了一下,鬼鬼祟祟地转身向后面看了看,然后就猫着腰向前踅摸而去。忽然,一种尖利的突兀的女人的笑声在如磐的夜色里惊乍乍地响起,石破天惊般响亮。栖息在坟地柏树上的猫头鹰拍响了翅膀惊恐地叫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沈重看见那个男人忽然就卧倒在地上,不动弹了。那女人的笑声响了很久后才停歇了下来。可是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飞车啊……哎呀……吓死人了……死了人啊……啊跑了……镇长……哈哈……

响亮的笑声沉寂过后不久,却又突然传出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挣扎声、反抗声,声音惊恐而又瘆人。沈重肖野范敏三个人几乎同时猛虎样扑向黑影里的人,把他按倒在地,又麻利地给他戴上手铐。

肖野打开了手电照着面前这个人。

那人浑身颤抖不已。你们是……干什么……的……他语无伦次地说,脸孔上的肌肉抽搐着,歪扭着,如同痛风病人。他扭动着身子,伸出被铐的双手遮挡着躲闪着手电光。他上身穿的黄色夹克被撕破了,露出里面咖啡色的里子,就像被人斜着劈了一刀。那一定是刚才被女精神病人撕扯的结果。

你叫张世杰?沈重威严地说,目光锥子一样刺向他的脸颊。

张世杰身子一阵激灵。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张世杰惊恐地叫了一声。你们藏在这里就是为了抓我?

沈重说,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张世杰叫了起来:碑亭里来了个精神病人,我看她可怜……

范敏冷冷地说,她是精神病人,你还要强暴她!你还是人吗?

张世杰哭也似地说,冤枉呀,她根本不让人近身。我并没有……

沈重说,你昨晚上哪里去了?

张世杰抖着手指说,昨晚上?我去驿马镇了。

沈重说,干什么去了?

张世杰说,有人叫我去驿马镇赌博……

沈重说,那人是谁?

张世杰说,叫我赌博的人是一个赌友。但他只是负责召集人的。实际上真正的赌头是镇长。

沈重说,镇长?他叫什么名字?

张世杰说,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他叫镇长。

沈重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公坟里这个精神病人的?

张世杰说,清明那天知道的。那天我给先人上坟,看到了这个女人。

沈重说,你昨天晚上也上这儿来了?

张世杰愣了一下。没……有……

沈重提高了声音;到底来了没有?

张世杰战战兢兢地说,来过……我本当是要去驿马镇的,路过这里就又拐到公坟里看了一下。

沈重说,你看到了什么?

张世杰说,她还在这里。我只停留了一下,就骑上摩托车走了。我没有看到什么。我走时那场车祸实际上还没有发生。我到了驿驿马镇后,那个叫我赌博的人说镇长因为有事走了,我实际上并没有赌博。

沈重说,你知道车祸是什么时间?

张世杰说,是第二天早晨。

肖野这时候说,你今晚上来这里想干什么?

张世杰忽然显得有点慌乱,目光望着脚下的铁锨,但却不想再说什么。

范敏说,你晚上带着铁锨干什么?是不是要盗墓呀?

张世杰惊得跳了起来:哪里呀……我是防身呀……

沈重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三点钟了。他有点疲惫,眼睛不停地打架。姚星在睡梦中醒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沈重没脱衣服就躺倒在床上睡着了,给他盖上被子。看着他梦境中的清瘦的面孔,禁不住心上涌出一种疼惜。

早晨七点钟,沈重醒了过来,看见姚星阴着脸子。

你怎么了,谁把你得罪下了?沈重说。

姚星说,姚栋打电话说要你不要管枣树林镇张家坡的车祸肇事一案了。说你一晚上蹲在公坟里抓人,结果抓了一个精神病人。屁事也查不出来。我把他骂了一顿。我说你以后再管你姐夫的事我就与你脱离姐弟关系。你又是怎么搞的,晚上破案怎么让姚栋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你一晚上钻在公坟里,这是真的吗?

姚星从不过问他的工作。今天她可是破例了。

沈重气得脸色铁青。但心里却又疑窦丛生。

交警大队排查车辆一事毫无进展。万不得已在各镇街及交通要道上张贴悬赏布告,要求知情者提供破案线索。并且提出肇事者的车辆是姜黄色的面包车。同时要求肇事者前来自首。沈重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局里限沈重十五天内破案。沈重带着肖野与范敏与民政局联系,把那个还住在张家坡口公坟碑亭里的精神病女人送进县医院治疗,医生检查后认为其属于轻微的患者,如果治疗得当,或者可以痊愈。民政局给女人拍了照发在报上与网上,让精神病人的家属前来领人。沈重又带着肖野与范敏在碑亭里守候了两个晚上,没有任何收获。

沈重觉得案子麻烦了,天天盼着一觉醒来听到交警大队排查出了结果,那就等于案子结穴了,可这样的结果却迟迟没有出现。沈重回到家里就显得心烦意乱,饭食无味。姚星劝他放宽心,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沈重说那是自欺欺人。说不深入侦破,案子从不会自个儿破了。又说,如果没有破案,他就一天不得安宁。这时候姚栋找上门来,吞吞吐吐地要姐夫给他在县城找一个在建筑工作监理的工作。说他把监理证弄下了。沈重奇怪地说,你什么时候当过工程监理?证件又是怎么弄下的?姚栋嘴里胡乱吱唔着。沈重训斥小舅子:监理就那么好当?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弄得不好,没有把住工程质量关,出了事那是要坐牢的。像你平时吊儿浪荡的,根本就不适合作监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