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圈会(第4/6页)

“我去行不行?”

“我们一定要把情况弄得更明白些。也许它可以提供一种更为清楚的解释。走,华生,我们还是亲自出马,看看怎样解决。”

在我们走到霍伊大街上后,我回头向我们刚离开的建筑物望了一眼。我隐约看见顶楼的窗口有一个头影,是一个女人头部的影子,显得紧张而呆滞,向外面的夜空望着,正在屏住呼吸无声地等待那中断的信号重新开始。有一个人在霍伊大街公寓的门道上靠着栏杆站着,这个人围着围巾、穿着大衣。当门厅的灯光在我们的脸上照过时,这个人显得非常吃惊。

“福尔摩斯!”他喊了出来。

“是葛莱森!”我的同伴也说,并且手已和这位苏格兰场的侦探握在了一起。“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你是被什么风吹到这儿来了?”

“我想,和你是一样的,”葛莱森说,“真是难以想象,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有好几根线,只有一个头。我正记录信号。”

“信号?”

“不错,就是从那个窗口。发到一半时停了。我们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既然你在办这件案子,不会有错,我看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管了。”

“等一下!”葛莱森的语气很恳切,“我要公道地对你说一句,福尔摩斯先生,只要有了你,我每次办案子都感觉踏实很多。这座房子的出口只有一个,因此他跑不了。”

“谁?”

“嗯,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这次可是领先一步了。这回你要允许我们领先了。”他用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然后一个手拿马鞭的车夫从街那头的一辆四轮马车旁向这边踱来。“我能为福尔摩斯先生介绍下你吗?”他问车夫。“这位是莱弗顿先生,是平克顿美国侦缉处的。”

“就是那位英雄,长岛山洞奇案的?”福尔摩斯说,“真是幸会,先生。”

这个美国人是个青年,他沉静又精明,脸尖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在福尔摩斯这样赞扬他后,他禁不住满脸通红。“福尔摩斯先生,我只不过是为生活奔波,”他说,“如果我可以把乔吉阿诺抓住——”

“你说的是红圈会的乔吉阿诺?”

“嗯,他在欧洲很有名对吧?他的事情我们在美国也听说了。我们了解到已有五十件谋杀案的主犯都是他,可是我们却抓不住他。从纽约我就跟踪他。在伦敦的整整一周内我都离他不远,一直在等机会亲手抓住他。葛莱森先生和我追到了这个大公寓,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大门,他无法逃脱。从他进去开始,从里面走出过三个人,不过我可以断定,他不在这三个人里面。”

“福尔摩斯先生说他在观察信号,”葛莱森说,“我想,他像往常一样对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有所掌握。”

福尔摩斯用三言两语把我们遇到的简单说明了一下。这个美国人拍了下手,有些气恼。

“这么说我们被他发现了!”他大叫。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唉,难道不是这种情况吗?他给他的帮凶发信号呢——在伦敦他有一伙人。和你说的一样,他突然对他们说有危险,把信号中断了。他也许是在窗口突然发现了在街上的我们,也许意识到了险情在逼近,他要是想躲过险情,就必须马上行动。如果不是这样,还会是怎样呢?你觉得呢,福尔摩斯先生?”

“所以我们应该马上去,亲自查查。”

“可是我们并没有逮捕证。”

“他很可疑地出现在无人居住的屋中,”葛莱森说,“目前这就足够了。当他还被我们盯着时,我们可以看看是否能够在纽约方面的协助下拘留他。而此刻,我可以负责将他逮捕。”

在智力方面,我们的官方侦探可能有些不足,但是在勇气方面就不一样了。葛莱森到楼上去抓那个亡命之徒了。他的神情仍然那样,十足地沉着和精明。他就是带着这种神情在苏格兰场的官场上不断高升的。那个来自平克顿的人曾想抢在他的前面,却早已被葛莱森坚决地抛在后面了。在伦敦的险事上,伦敦的警察享有优先权。

四楼左边房间的门开了一半儿。葛莱森开大了那扇门。里面黑漆漆的,很阒寂。我把一根火柴划着,点亮了这位侦探的手提灯。此时,就在灯光中,我们大家都因吃惊而倒吸了一口冷气。地板上没有铺地毯,上面有一条血迹还是新鲜的。红脚印一直向一间内屋延伸。内屋的门被关上了。葛莱森撞开了门,高高地举起灯照着前面,我们大家都急切地越过他的肩头望着里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躺在这间空屋的地板正中,他的黝黑的脸膛儿修整得很干净,却又歪扭得奇形怪状,可怕至极;头上还有一圈鲜红的血迹。尸体的下面是一块白木板上的一个巨大又湿淋淋的环形物。他两膝弯曲着,双手痛苦地摊开。在他又粗又黑的喉咙正中,一把白柄的刀子完全刺进了他的身体。这个人有着魁梧的身材,在他被这致命一击击中之前,他一定已经像一头被斧子砍倒的牛一样倒下了。有一把可怕的两边开刃的牛角柄匕首放在他右手旁边的地板上,一只黑色小山羊皮手套放在匕首旁边。

“哎呀!这个人就是乔吉阿诺!”美国侦探大叫,“这次,我们落在别人后头了。”

“窗台上有蜡烛,福尔摩斯先生,”葛莱森说,“喂,你干什么呢?”

福尔摩斯走过去把蜡烛点燃了,举在窗前晃动了几下。然后他探望着那片黑暗,将蜡烛吹灭后扔在了地板上。

“我真的认为这种做法有帮助,”他说。他向这边走来,然后站在那儿思考。两位专职人员此时在检查尸体。“你说,你们等在楼下时,房子里走出了三个人,”他最后说道,“你看得清楚吗?”

“清楚。”

“那三个人里是不是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中等身材,留着黑胡子,皮肤也很黑?”

“有。最后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就是他。”

“我想,你要找的就是他。我可以把他的样子讲给你听,他有一个很清晰的脚印在我们这儿。对你来说这应当足够了。”

“并不足够,福尔摩斯先生,伦敦的人有几百万呢。”

“可能不够。所以,我想让这位太太来帮助你们是最好的方法。”

我们听到这话后都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很美丽的高个子女人站在门道上,她就是布卢姆斯伯利那位神秘的房客。她慢慢地走了过来,脸色十分苍白,脸上是非常忧郁的表情,两眼直瞪着,目光惊恐地注视着地上的那个黑色躯体。

“你们杀死他了!”她小声嘟嚷着,“啊,我的上帝,你们杀死了他!”然后,我听到她突然间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跳着并欢乐地叫着。她在房间里边拍手边转着圈儿跳舞,惊喜的神色从黑眼睛里流露出来,成百句优美的意大利语的感叹词句从嘴里涌出。一个女人见到了这样一番情景却竟然这样欣喜若狂,真是太可怕也太令人惊奇了。突然,她停下来看着我们,目光中充满了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