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第4/6页)

医生的话刚一结束,福尔摩斯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先把我的帽子递给我,而后从桌上抓起他自己的帽子,跟随特里维廉医生向门口走出去。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我们便来到布鲁克街上,走到这位医生寓所的门前。寓所里出来一个矮个子小听差,他领着我们进去,走上宽阔铺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楼顶的灯光立即熄灭了,从黑暗中传来一个颤抖的、尖细的呼喊声:“我警告你们,我有手枪,假如再往上走,我就开枪了。”

“布莱星顿先生,这实在令人不能容忍。”特里维廉医生高声喊道。

“原来是医生啊!”这人似乎轻松地喘了一口气,“可是其他几位先生呢?”

这时,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他已在暗中仔细观察了我们一番。

“很对,很对,你说的很对,”那声音终于说道,“我很抱歉,刚才对你们太无礼了。你们可以上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楼梯上的汽灯点亮了。于是,我们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这个面貌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和说话的声音来看,他神经确实过度紧张。他很胖,可是显然没有过去胖,这可以从他如同猎犬双颊耷拉着两只松弛的肉袋的脸上看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稀疏的土黄色头发似乎因为激动而竖立起来,手中的手枪在我们向上走时塞进了衣袋里面。

“福尔摩斯先生,晚安!”他说,“我非常感激你能来到这里,因为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了。我想,特里维廉医生已经把我们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你了。”

“是的,”福尔摩斯说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布莱星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唉!唉!”那位合伙人神情不安地说道,“这样的问题,我很难说清楚,福尔摩斯先生。”

“你是说你还不知道吗?”

“请吧!先到这里来,赏脸进来坐坐。”

他把我们领进他卧室里。房间很宽绰,布置得也很协调。

“你们看到了吗?”他指着床头那只大黑箱子说道,“我不是一个很富有的人,福尔摩斯先生,我一生中除了这次投资外,再也没投过别的。我不信任银行家,而且从来都不信任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我跟你说明白了吧,我所有的那点钱都在这只箱子里。所以你明白,当那些不速之客闯入我的房间时,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事情啊!”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布莱星顿。

“假如你说的是假的,我是不可能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福尔摩斯说道。

“对,我已经把真实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福尔摩斯有些气愤地挥了挥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晚安吧!特里维廉医生。”

“你难道不给我一些建议吗?”布莱星顿颤声大叫道。

“对不起,我给你指教的要求就是请讲真话,先生。”

大约一分钟过后,我们来到了街上,匆匆赶往家中。当我们穿过了牛津街走到哈利街时,我才听到福尔摩斯说话。

“咱们出来为这样一个蠢人白跑一趟,真是倒霉,华生,”福尔摩斯终于说道,“虽然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案子。”

“我没有看出什么来。”我坦率地说道。

“啊,这很明显,有两个人,或许还有几个,为了某种原因,所以来找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几乎毫不怀疑那个年轻人去过布莱星顿的房间两次,而他的同伙则用了一种巧妙的手段骗过了医生,使他离开不能进行干涉。”

“可是那强直性昏厥,不是真的吗?”

“那是骗人的,华生。关于这个我不想在我们的专家面前讲得太多。这种病装起来是很容易的,我自己也这样做过。”

“那又怎样呢?”

“布莱星顿两次都不在屋,这完全不偶然。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来看病,显然是早已经侦察好了的,这个时间恰好是他外出散步的时间,这足以说明他们对布莱星顿的日常生活习惯十分了解。当然,如果他们仅仅为了偷盗,他们就会设法搜索财物。此外,我可以凭直觉看出,布莱星顿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由此我可以判断这个家伙肯定结下了这样两个仇敌,他不会不知道。因此,我确信,他肯定明白这两个是什么人,但他隐瞒不说。我觉得,到明天他就会吐露真实情况了。”

“难道不会出现另外的一种情况吗?”我问,“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不过,还是不能完全否定。或许是特里维廉医生自己闯进了布莱星顿室内,然后故意编造出这个患强直症的俄罗斯人和他儿子的故事骗我们呢。”

听到我的这个想法,福尔摩斯哂然一笑。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我很快就推翻了它,证实了医生所讲的故事是真的。我只要告诉你,脚印证明鞋是方头的,不像布莱星顿的鞋是尖头的,又比医生的鞋长一英寸三,仅仅从这一点上,你就可以知道,毫无疑问是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不过,仅仅如此判断而已,现在让我们安心睡觉吧!如果明天早晨我们还没从布鲁克街听到新情况,那才怪呢。”

果然,歇洛克·福尔摩斯预言得很准,并且颇具戏剧性。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刚到,我就看到福尔摩斯在晨光熹微中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边。

“外面有一辆马车等着我们,华生。”福尔摩斯说道。

“怎么了?”

“是布鲁克街的事。”

“有新消息吗?”

“或许是一个悲剧,不过还不确定。”福尔摩斯一边拉起窗帘一边说着,“请看这个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条,上面草草写着一行铅笔字:‘看在上帝的面上,请立即前来。珀西·特里维廉。’我们的朋友!这位医生在写这张便条时,肯定处境是极为艰难了。请随我来,我亲爱的朋友,情况已经相当紧急了。”

过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又来到了这位医生的寓所。他跑来迎接我们时面带惊恐之色。

“啊!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双手捂住脸上的太阳穴,大声喊道。

“什么大事?”

“布莱星顿昨晚自杀了!”

福尔摩斯打了一声呼哨。

“是的,昨晚他上吊死了。”

我们走进去后,那个医生把我们领进了那间候诊室里。

“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大声说道,“警察正在楼上。快把我吓死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上吊自杀的?”

“他习惯每天一大早,大约七点钟,让女仆给他送去一杯茶。当这个女仆走进去时,他已经吊在房屋中央了,一根绳子绑在钩子上,那钩子是平常挂那盏笨重的煤汽灯的。看上去他是从昨天给我们看的那个箱子顶上跳下去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