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第2/6页)

“哈哈!我看看,这是一位医生的马车,而且是一位普通医生,”福尔摩斯说,“他的生意刚开业不久,不过还不错。我觉得他是来找我们商量事情的,我们回来得真巧!”

我明白福尔摩斯的调查手段,并且深知他的推理思维。马车内灯下面挂着一只柳条状的篮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我知道福尔摩斯正是根据这些医疗器械的种类和状况,迅速地作出了反应。从楼上窗户的灯光中就可以看出,这位来访者大半夜的过来确实是来找我们的。我不免感到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来找我们呢?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紧随福尔摩斯走进了我们的寓所。

等我们推开门进去,一个尖瘦脸、面色苍白、满脸长着土黄色络腮胡子的人,从壁炉旁的一把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年纪顶多三十三四岁,面容憔悴,气色看上去相当不好,好像被生活夺去了他的青春、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看上去羞怯腼腆,是一位十分敏感的绅士。当他站起来,把那只细瘦白皙的手扶在壁炉台上的时候,使人们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外科医生的,而更深信他是一个艺术家,即使他的衣着朴素无华:一件黑礼服大衣、一条颜色不甚鲜艳的领带和深色的裤子。

“晚安!医生。”福尔摩斯爽朗地打着招呼,“我知道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分钟,我们很荣幸。”

“我的车夫和你谈过了?”

“哈哈!我只是从那张桌子上摆放的蜡烛分辨出来的。你赶紧坐下吧!请告诉我你来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是珀西·特里维廉医生。”他说道,“我住在布鲁克街403号。”

“《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那篇论文的作者不是你吗?”我问道。

他没想到我还能知道他的作品,于是,苍白的双颊兴奋地泛出片片红晕。

“我平时很少听人谈起我的这本书,出版商曾经对我说,这本书卖得不好,我本来以为没有人知道呢,”他说,“我想,你也是一位医生吧?”

“我是一个外科医生,以前在军队服过役。”

“我很希望能够对神经病学进行专门研究,我对它很感兴趣。但是,一个人应该从事他一开始就能够着手的工作。当然,这是题外话了。我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时间很宝贵,但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在布鲁克街我的房间里,发生了一连串非常奇怪的事情,如今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我觉得不能再那样下去了,所以就马上来请你出出主意,帮个忙。”

歇洛克·福尔摩斯坐下来,吸了一口烟斗。

“你要我帮忙,我非常乐意,”福尔摩斯说道,“请你把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吧!”

“这里有一两点不值得说的,”特里维廉说道,“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非常惭愧。不过,这件事令人非常奇怪,而近来则更加复杂,我也分不清楚哪些事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就只能把一切都全盘告诉你,让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首先,我得谈谈我大学生活中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我的教授一直这样认为,而不是我过于自吹自擂。毕业以后,我去了皇家大学附属医院干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职务,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以后,幸运的是,我对强直性昏厥病理的研究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我的一篇关于神经损伤的专题论文,也就是你的朋友刚才提到的那篇论文,获得了布鲁斯·平克顿奖金和奖章。可以非常自信地说,那时,人们都认为我年轻有为。

“可是,我遇到了最大的障碍——缺乏资金。你知道,一个专家要想成功的话,就必须在卡文迪什广场区十二条大街中的一条街上创业。而这需要巨额房租和设备费。而且除了这笔创办费用之外,他还必须为自己准备能维持几年生活的费用,还得留出一部分钱租一辆像样的马车和马。但在那时,这些要求实在是我力所不能及的。

“我最后选择了节衣缩食,决定用十年的时间积蓄,挂牌行医,但是没有料到的是,突然一件事情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就是一位名叫布莱星顿的绅士。他和我素不相识,但是一天早晨他却突然走进我房里,开门见山地跟我谈他的来意。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我跟他的谈话。

“‘你就是那位取得卓越成就,最近获奖的珀西·特里维廉先生吗?’布莱星顿说道。

“我点了点头。

“‘请阁下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吧!’他继续说,‘因为这样做对你是有好处的。我知道你非常有才华,最终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你应该清楚。’

“我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由得笑了起来。‘我相信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说道。

“‘你酗酒吗?’

“‘我不会!先生。’我大声说道。

“‘太好了!这非常有必要!不过我必须问问,你既然有这些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创业行医呢?’我耸了耸肩,表示很难为情。

“‘对,对,’他急忙说,‘这根本不奇怪。虽然你想法很多,可是口袋里却没有钱,所以要是我帮你在布鲁克街开业,你有什么想法?’

“我惊异地看着他。

“‘啊,这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他大声说,‘我十分坦率,如果对你合适,那对我也就合适了。我准备用几千镑来投资。你知道的,我可以投资给你。’

“‘怎么了?’我赶紧问道。

“‘啊,这比别的投机事业更保险一些。

“‘那么,我该如何去做?

“‘这个当然要我告诉你。你要做的就是替我收收房租,置办家具,雇女仆等管理工作。还有就是坐在诊室里看病。我给你钱和一切需用的设备,然后赚来的钱,我拥有四分之三,那四分之一归你。’

“以上就是布莱星顿向我提出的建议。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不用再叙述我跟他怎样协商,怎样成交的事了吧,这样会使你感到厌烦。后来就是,我接受了他的条件,在报喜节那天住进了这个寓所并开始营业。同时,他也搬了进来同我住在一起,做了一个住院的病人。因为他的心脏不好需要非常细致的治疗。他把二楼两间最好的房子租了下来,一间当做居室,另一间用作卧室。他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一看就知道脾气古怪。他的生活很不规律,但却又极其有规律。每天晚上的同一时刻,他都如期来到我的诊室,检查完账目,每一畿尼给我留下五先令三便士,便把其余的钱都放到他自己屋内的保险箱里。

“我曾经自信地认为对这项投机生意,他根本不用后悔。一开始,合作就很成功。因为我出色地治好了几个病人,再加上我在附属医院的声望,很快我便出了名。这一切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使他变成了一个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