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唇男人(第4/7页)

“嗯,也许,你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一见窗框上的血迹,圣克莱尔太太马上就晕了,一位巡捕驾车把她送回了家——即使她留在现场也毫无用处。负责本案的是巴顿巡官,他把所有房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但并未发现任何能破案的线索。他们当时犯了个错误,就是并未立刻逮捕休·布恩,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他那位印度朋友相互串供。但这个错误总算很快得到纠正。他被搜查并拘捕起来,但仍没有任何证据能将他定罪。是的,他的汗衫右手袖子上染了些血迹,但他随即指着自己左手第四指指甲边上被刀割破的地方,说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血;而且还说他不久前曾在窗户那边走过,那里的血斑应该也是这样来的。他称自己从未见过圣克莱尔先生,并且发誓称对于自己房里的那些衣物,他和警方同样深感疑惑。而对圣克莱尔太太提供的曾见到她丈夫在窗前出现的事实,他认为一定是她疯了,否则就是做梦。可是尽管他不停抗议,他还是被带到了警察局。而烟馆这边,巡官留在了那所房中,寄希望于退潮后能得到些新线索。”

“居然真的有新线索,尽管泥滩上并没有出现他们害怕找到的东西。因为他们找到的是内维尔·圣克莱尔的上衣,而不是他本人。退潮后的泥滩上,只有这件上衣留了下来。你猜猜他们在那件衣服的衣袋中发现了什么?”

“嘿嘿,你连想都想不到。421个便士和270个半便士塞满了几乎每个口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件上衣没有被潮水冲走。而人的躯体却不知道哪里去了。那间房子和码头间的潮水退却时十分汹涌。看起来应该是这件上衣因为沉重而被留了下来,而那被剥光衣服的躯体则被冲进了河里。”

“但是,我听你说到,别的所有衣服他们都在屋子里找到了,难道当时圣克莱尔先生身上仅仅穿有一件上衣?”

“不是的,伙计,这件事还能自圆其说。我们假设布恩这个人将内维尔·圣克莱尔推到了窗外,但当时并没有人看到这件事,那他应该干什么呢?第一感觉当然要把屋里这些泄露实情的衣服消灭掉。所以他把衣服抓起来,扔出窗外。可是就在他向外抛时,他接着想到:上衣会在水中漂起来,不会下沉。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因为那位太太要跑上楼来而在楼下吵闹的声音传了上来,或许他已经在他的印度同伙那儿听说了一批巡捕正赶来这里。这是刻不容缓的时候。他马上冲到他密藏乞讨中积蓄起来的银钱的地方。他开始胡乱抓起硬币,尽量往上衣的衣袋中塞去,这样上衣才不会浮出水面,从而深沉水底。他抛出了这件上衣后,还试图用相同方法处理掉别的衣服,但楼下急匆匆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巡捕已经冲了上来,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把窗子关上。”

“这样听起来还是很合乎逻辑的。”

“嗯,但这也仅仅能作为咱们的一个有用的假定,暂时我还没找到更好的。我之前说过,休·布恩已经被关到了警察局里,可是谁也无法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的罪嫌。很长时间以来,他在人们眼中只是个专门靠乞讨生存的人,似乎他有着安静而无害于人的生活。现在已经有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可这个问题和过去一样仍然远远无法得到解决。我可以提一下这些问题:内维尔·圣克莱尔为什么去烟馆?他在烟馆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去了哪儿?他的失踪和休·布恩有何关系?我在想,即使在我所有的经验中,也没有哪件案子,看上去似乎不难,可是却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困难。”

歇洛克·福尔摩斯一边讲述着这许多奇怪的事情,一边驱赶着我们的马车快速驶过这座大城市的郊区,最后那些零落分散的房子都被我们甩在了身后。马车开始沿着两旁设有篱笆的乡间小路前行。他讲完这些事件时,我们刚好从两个房舍疏落的村庄间穿过,几家窗子内微微闪着灯光。

“我们此刻已经赶到了李镇的郊区,”我的伙伴说道,“虽然我们的旅途不长,但一路上却要接触三个英格兰的郡县,我们的出发地在米德尔赛克斯,然后经过萨里,最后一直到达肯特郡。你看到前面树丛中的灯光了吗?杉园就在那里。一位妇女就坐在灯旁,她心急如焚,我们的马蹄声应该已经传到她那静静谛听的耳朵里了。”

“可你为何不在贝克街处理这件案子呢?”

“很多事情在这儿侦查都要方便得多。而且圣克莱尔太太早就盛情安排了两间屋子给我使用。你不用担心,她肯定十分欢迎我的朋友和伙伴。华生,我并未得到任何和她丈夫有关的消息,此时我还真的很怕见她。瞧,我们已经到了。”

我们的车在一座大别墅前停下了,这是座坐落在庭园中的别墅。这时有个马童跑了过来,把马头拉住了。我和福尔摩斯下了车,接着走上一条直通楼前的、曲折的碎石路。我们来到楼前时,楼门已经打开,门口立着一位白肤金发的小妇人,她身着一套浅色细纱布的衣服,一些粉红色蓬松透明的丝织薄纱边就镶在衣服的颈口和腕口处。灯光照映,更显得亭亭玉立,她一手扶门,另一只手热情地半举着。她微弯着腰,向前探着头,目光热切地凝视我们,双唇微张,似乎是要向我们提出询问。

“噢?”她不禁喊道,“怎么了呢?”接着,她已经看出了我们二人,之前的声音中还充满希望;可一见到我的伙伴摇头耸肩,这声音转而成为痛苦的呻吟了。

“没有好消息吗?”“没有。”

“也没有坏消息?”“也没有。”

“谢天谢地!快进来吧!你们肯定十分辛苦,忙碌了这一整天。”

“华生医生,他是我的好友。他曾在我之前的几个案子里,极大地帮助过我,对他能和我一起来侦查这件案子,我感到十分荣幸。”

“很高兴能认识您,”她说着,和我热烈地握手,“要不是顾及我们受到的打击太过突然的话,我希望您能原谅我们可能对您的招待不周。”

“亲爱的太太,”我回答说,“我是个在战争中磨炼出来的老战士,即使并非如此,也请您务必不要和我客气。其实能在某些方面帮助您或者我的老朋友,我都是深感荣幸的。”

“福尔摩斯先生,”圣克莱尔太太对我的朋友说,此时我们已经一路走到一间灯光闪亮的餐室,桌上是冷餐,“我能不能问您一两个有些直接的问题,希望您能坦率地回答我。”

“可以,你说吧,太太。”

“请您不用担心我的情绪。我还不至于歇斯底里,也不会那么容易晕倒。我只是想听听您心中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