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同姓人(第2/5页)

“他在说了这话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只有一个遗嘱留下。这个遗嘱成了整个堪萨斯州历史上最奇怪的一张。在遗嘱上他把他的财产分成三份,其中的一份是我的,但条件是我必须还要再找到两个以加里德布为姓氏的人一起分享另外两份遗产。每份遗产都有五百万美元,但必须我们三人一起领取,否则谁也不能动用分文。

“这个机会太珍贵了,我知道后就把自己的法律业务都丢在一边,然后开始找加里德布们。在美国我一无所获。我差不多走遍了整个美国,先生们,几乎用细梳子将美国整个刮了一遍,但依旧毫无所获。我只好来到我昔日的祖国碰碰运气。我在伦敦电话簿上果然找到了这个姓氏。两天前我终于找到了他,把情况都向他作了说明。他也是孑然一身,跟我没什么不同,亲属也只有几个女人,没有男子。但遗嘱里要求的是三个成年的男子。所以我们到现在还缺一个人,你如果能帮我们找到最后一个,我马上就给你报酬。”

“看看,华生,”福尔摩斯笑着说,“我早上就和你说过了,这绝不是胡思乱想吧?但是,先生,你不觉得在报上刊登启事是最简单的方法吗?”

“这个方法我早就试过了,毫无反响。”

“哈!这个小问题可真是相当古怪。这样吧,业余时间里我会留心一下的。还有,你说你是托皮卡人,还真凑巧,我曾经有个搞通讯的朋友,他就是已故的莱桑德·斯塔尔博士,1890年他还是托皮卡的市长。”

“就是老斯塔尔博士吗!”客人说道,“直到现在他的名字仍然受人敬重。好了,福尔摩斯先生,今后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事情的进展报告给你。这几天你就等我的信息吧。”说完,这位加里德布先生鞠了一躬就开门走了。

福尔摩斯点燃了烟斗,脸上带着一副古怪的笑容在那儿坐着。

“你怎么看这件事?”我忍不住问他。

“很奇怪,华生,我感觉非常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我一直都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咱们讲这么多谎话。我几乎就脱口直接质问他了,毕竟单刀直入往往最有效,但我终于忍住了,转而采取了别的策略,他肯定自以为把我们骗过了。一个人跑到这儿来,身穿一件至少穿了一年的磨破了边儿的英国上衣和一条弯了膝的英国裤子,可他在信上和本人的口述中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初来英国的美国外省人。报纸的寻人栏从不曾有过他登的启事,你应该知道,那上面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放过。我心爱的惊弓之鸟都以那个地方为隐蔽所,难道我会忽略掉一只这样的野鸡?托皮卡的斯塔尔博士,鬼才知道有这么个人。破绽随处都有,不过他是美国人应该是真的,只是在伦敦多年口音未变罢了。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假装找个加里德布呢?咱们必须对这件事多加注意,倘若这家伙是个恶棍,那也一定是个复杂易变、诡计多端的对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另一位是不是真的?给他打个电话吧,华生。”

我打通了电话,一个弱得发颤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是的,没错,内森·加里德布就是我。请问福尔摩斯先生在吗?我能和他谈谈吗?”

我的朋友接过了电话,而我则像平时一样听着他们时断时续的对话。

“没错,他曾来过这里。我已经得知你和他不认识……多长时间了……仅仅两天啊……确实,这件事相当吸引人。你今晚会一直留在家里吗?你的那个同姓人今晚会在你家吗……那我们会过去,最好我们不当着他的面谈谈。……华生医生会和我一起……据说你深居简出……好的,我们会在六点钟左右赶到你家。不必对你的美国律师讲……好的,再见。”

在暮春的一个可爱的黄昏,晚霞斜照,金黄动人的色泽在狭小的赖德街上空闪烁。作为艾奇沃路的一个小小的分支,小街距我们那个印象很差的泰伯恩地方只有很短的距离。我们打算进入的这座房子是典型的宽敞的乔治朝初期建筑,正面是青砖砌成的墙,只有一楼开着两个凸窗。我们的主顾就在一层住着,这两个窗子在他每日活动的那间大屋的正面。福尔摩斯指着那枚刻有奇怪姓氏的小铜牌,对我说:

“这牌子应该存在好些年了,”他拨了拨有些退色的牌面说道,“但这至少证明是他的真姓氏,这很值得注意。”

这座房子边上是一个公共的楼梯,一些住户的名字就标在门厅内,有的作为办公室,有的却是私人住处。成套的居民楼当然不会这样,这应该是给那些生活不规律的单身汉居住的。我们的主顾亲自为我们开门,他歉意地表示女工下午四点就下班了。内森·加里德布先生身材很高,肌肉有些松弛,肩背有些弯曲,整个人瘦削而秃顶,大约六十岁的年纪。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皮肤几乎没有血色,似乎从来都没有出门运动过。又大又圆的眼镜、山羊胡子,以及微微弯曲的肩背,都让他流露出一副窥视的神情。虽然有些怪,但总体来说很是和蔼。

他的屋子也透着古怪,几乎像个小博物馆。房间很大,又深又广,四周都是各式的柜橱,其中都被地质学和解剖学的标本所堆满。装蝴蝶和蛾子的箱匣排在屋门的两边。一张大桌子摆在屋子中间,上面都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只在中央立着一台铜的大型显微镜。环视四周,这个人广泛的兴趣让我眼花缭乱。这儿有一箱古钱币,还摆着一橱古石器,房子中央的桌子后边则摆着一架很大的古化石,一排石膏头骨在上边排列着,“尼安德特人”、“海德堡人”、“克罗马农人”等字样就刻在上边。显然,这个人对多种学科都十分热爱。他这时就站在我们身边,正在用手里的一块小羊皮擦一枚古钱。

“这是鼎盛时期的锡拉丘兹古币,”他举着古钱对我们解释说,“晚期就不如它了。在全盛时期,这些也是最棒的古币,尽管有些人对亚历山大钱更加推崇。请坐这把椅子,福尔摩斯先生,请允许我先挪开这些骨头。这位先生,对了,华生医生,麻烦你挪开那个日本花瓶。请见谅,这是我个人的小嗜好。我的医生总奉劝我外出活动,可这里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将我吸引,我怎么舍得外出呢?我和你们说,即使是为一个这样的柜橱弄一个稍微像样点儿的目录,我也要整整三个月不能出门。”

福尔摩斯左顾右盼,十分好奇。

“你似乎说过你从来都不会出去的,是吧?”他问道。

“不,有时我也会乘车去撒斯比商店或者克利斯蒂商店。除了这些我就极少出门了。我的身体很差,我的研究也极耗时间。但福尔摩斯先生,你能想象得出,当我得到了这样一个好机会时,我该多么兴奋啊,这实在是个令人疯狂的意外啊。只需再出现一个加里德布就可以了,我们一定会找到的。我曾经有个兄弟,但去世已久,而我的女性亲属却都不合条件。但世界很大,其他以加里德布为姓氏的人总会有的。我听说你处理奇异的案件很有一套,所以就请你来了。但那位美国来的先生说得没错,我的确应该征得他的同意,但我是好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