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的谢幕词(第4/5页)

美国人听完就把纸包快速地递了过去,什么话也没说。冯·波克慢慢解开绳子,把外面的两层纸打开。一本蓝色小书出现在他面前,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大的金字:“养蜂实用手册”。这个间谍头子一下子便紧紧地盯住了这个奇怪的书名。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只手把他的后脖颈儿死死勒住。他那扭歪的脸被盖上了一块浸有氯仿的海绵。

“再干一杯,华生!”福尔摩斯边说边举起手中的帝国牌的葡萄酒瓶。

一个结实的司机坐在桌旁,急忙把酒杯接了过去。

“这真是好酒啊,福尔摩斯。”

“确实是美酒,华生。那个躺在沙发上的朋友曾经跟我提起过,说这酒一定是从弗朗兹·约瑟夫在申布龙宫的专门酒窖里拿来的。麻烦你,请把窗子打开,氯仿的气味对我们品尝美酒可没有好处。”

保险柜是半开着的。福尔摩斯就站在这个柜子前面,取出一本又一本的卷宗,一一打开查看,然后整齐地放进冯·波克的那个提包。一个德国人躺在沙发上睡觉,鼾声如雷,他的胳膊被一根皮带捆着,双脚也被另一根皮带捆着。

“不用害怕,华生。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你先按铃,好吗?

“这个屋里除了玛莎再没有别人。玛莎的行动令人佩服。我开始处理这一案件起,就把这里的情形说给她听。玛莎,这一切都很顺利。相信你听了也会高兴的。”一位老太太满心欢喜地出现在过道上。她对福尔摩斯笑着行了一个礼,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那个人又感到有点不安。

“你放心玛莎,并没有伤着他。”

“那就好,福尔摩斯先生。从我对他的认知程度来看,他也算是一个和蔼的主人。他昨天还同意让我跟他的妻子一起去德国生活,我并没有答应他。我知道你需要配合。”

“是需要你的配合,玛莎。这里只要有你,我就很放心。我们今天晚上在这儿等你的信号,等了好一会儿呢。”

“那个秘书也在这儿,先生。”

“我知道。他的汽车当时就从我们的汽车旁边开了过去。”

“我以为他不走了呢。我知道,先生,要是他在这儿,我就没法配合你的计划了。”

“的确如此。我们等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才看见你的屋里发出灯光,终于知道再没有障碍了。玛莎,你明天可以去伦敦,在克拉瑞治饭店那儿也能向我报告。”

“好的,先生。”

“我想你这就可以走了。”

“是的,先生。他今天一共寄出了七封信。每封信我都记下了地址。”

“真是好极了,玛莎。等明天我再仔细翻看这些文件,晚安。”当老太太走远的时候,福尔摩斯才接着说:“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德国政府早已知晓这些文件所提供的情报。这些原件已经无法再安全地送出这个国家了。”

“这样说来,这些文件不就没有用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华生。这份文件至少让我们的人知道,什么情况是被别人知道的,而什么是并没有被别人知道的。有大量的文件都是这样经过我手送来的,其实一点儿都不可靠。如能看到一艘德国的巡洋舰在我提供的索伦海的布雷区上航行,我的晚年将会因此而感到荣耀。至于你,华生——”他把手头的工作放下,扶着我的双肩说,“你的真面目我还没看到呢。你这几年过得如何?看起来你似乎还是从前那样,像个快乐的孩子。”

“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福尔摩斯。当我收到电报,你要我驱车去哈里奇和你会合时,我从没这样高兴过。倒是你,福尔摩斯——你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多了山羊胡子外。”

“我还愿意为国家作出这样一点儿牺牲,华生,”福尔摩斯捋了捋山羊胡子,继续说,“明天这将成为不愉快的回忆了。我理完发,修整一下外表,在克拉瑞治饭店再次出现之时,我还是原来的我。但还请你原谅,华生,由于我假扮了这么长时间的美国人,我的英语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纯正了。”

“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福尔摩斯。我们曾听说你已经去了南部草原的一个小农场,成了一个由蜜蜂和书本做伴的隐士。”

“是这样的,华生。看这个,它就是我隐士生活的成果——我最近唯一的杰作!”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念了出来:《养蜂实用手册,兼论隔离蜂王的研究》。

“这是独自完成的作品。这项成果来自我夜以继日的操劳。我曾仔细观察过那些勤劳的蜂群,这与我曾经观察伦敦的罪犯世界无甚差别。”

“可是,你为何又重操旧业了呢?”

“嗯,我自己也总有莫名其妙之感。倘若是外交大臣,我尚可应付自如,可是来我这儿的甚至还包括首相——这样说吧,华生,那位躺进沙发上的先生可是我国人民的好友。他带领的一伙人让我们的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地失败了。一些谍报人员遭到怀疑,甚至被逮捕。可事实是,一个强大的秘密核心力量在阻碍一切的进行,所以必须加以揭露。既然如此,我来侦查此事就显得责无旁贷了。我用了两年时间,华生,可是这两年绝非毫无乐趣可言。如果你听了我下面要和你说的情况,你就会知晓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了。我最初是从芝加哥出发的,然后成了布法罗的一个爱尔兰秘密团体的一员,我常常捉弄斯基巴伦的警察,直到冯·波克的谍报人员注意到我。那个人看出了我的才干,就把我推荐给他。从那以后,我成功取得了信任。接下来,我就让他的大部分计划都巧妙地出现意外,他手下的五名精英谍报人员都进了监狱。华生,我盯着他们,只要有一个成熟,我就摘掉。看,华生,这应该很不错!”

最后一句当然是说给冯·波克本人听的。一阵喘息和眨眼后,他开始安静地躺在那儿听福尔摩斯说话。此刻他又怒吼起来,用德语骂个不停。他的脸气得抽搐不止。听着犯人的诅咒,福尔摩斯开始快速地检查文件。

“尽管德国话音乐性差些,但它的表达力却是所有语言中最丰富的一种。”当冯·波克终于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时,福尔摩斯说道。

“嘿!嘿!”他盯着一张暂时还未放进箱子里的一张临摹图的一部分,继续说道,“看来我还得再抓一个。我还真不清楚这位主任会计竟然是个无赖,尽管我曾暗中盯着他。冯·波克先生,很多问题在等你回答呀。”

俘虏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用一种惊讶和憎恨同时具备的神情瞪着这个捕获他的人。

“阿尔塔蒙,我们较量一下,”他郑重而又缓慢地说道,“哪怕我毕生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我们也要较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