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案(第2/6页)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犯罪界的拿破仑,华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断。在伦敦城发生的各种犯罪活动,至少有一半都是经他组织,而且还有一个确实存在的情况,那就是几乎所有没有被侦破的犯罪活动也都和他有关。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一个天才,深奥的思想家和哲学家。他拥有一个在人类中数一数二的头脑。他就像一只蛰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泰然自若,不会轻易采取任何行动,但是蛛网千丝万缕,尽管他本人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举动,但是他对其中每一丝的震颤都心知肚明。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少亲自出马,只是作为幕后的主使,出谋划策而已。他有丰富的党羽,而且建立了一个严密的组织。可以很大胆地猜想,假如有人要作案,要抢劫,要盗窃文件,或是要暗杀某个人,只要给教授传一句话,这件犯罪活动就可以非常周密地被组织,并付诸实践。即使他的党羽被捕,他也有手段使其获得保释,或者找人为其进行辩护。不管怎么样,指挥这些党羽的主要人物从来没有被捕过——甚至连嫌疑也没有。这些就是我所推断出的他们的组织的大概情况,我始终在竭尽全力地揭露并侦破这一组织,华生。

“尽管我努力地侦查,可是这位教授在他的周围布下了非常严密的防范措施,他的策划总是非常狡诈,即使我想到各种办法,还是无法得到能够把他送上法庭的任何罪证。亲爱的华生,你对我的能力是非常了解的,但是经过三个月不断的努力,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碰到的对手,至少是与我的智力势均力敌的。我真的非常佩服他的本事,有时这种佩服超过了我对他的各种罪行的厌恶。终于,我发现了他的一个纰漏,非常非常小的纰漏,在我对他盯得这么紧的时候,这点纰漏对他无疑是非常致命的。既然我已经抓住了机会,我便决定从这一点开始,直到现在我已经在他的周围布下严密的法网,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收网了。在三天以内——也就是在下星期一的时候——只要时机一到,教授连同他那一帮主要的党羽,将会全部落入警察手中。那时候,你将会看到本世纪以来一场对罪犯最大的审判,同时人们也将弄清四十多件没有侦破的疑案,而这些可恶的罪犯将全部被绞死。尽管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过如果在此期间出了什么差错,那么你也能猜到,即便是在最后的关头,他们也很可能从我们的手中溜走。

“如果我可以将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使莫里亚蒂教授根本无法感觉到,那我就能一步步按照计划让他们落网了。可是,莫里亚蒂实在是太狡猾了,对于我所有的计划,他总是能很快察觉。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破网而逃,而我就一次又一次地竭力阻止。我告诉你,亲爱的朋友,假如我把和他暗斗的具体情况都如实记录下来,我想那必将成为明枪暗箭的侦探史册中最光辉的一页。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而且我也从未感觉到被一名对手逼迫得如此紧张。他干得确实令我佩服,而我只是刚刚超过他。今天早晨,我完成了我最后的部署,只需要三天,我自信可以让这件事圆满结束。当我正坐在房间详细认真地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进门的正是莫里亚蒂教授。

“我为我的冷静感到非常自信,华生,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当那个让我耿耿于怀的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中仍然起了波澜。我对他的容貌再熟悉不过了。他高高的个子,身材消瘦,前额微微隆起,双目深陷,每次他都会把脸刮得光光的,他的脸色看上去总是那么苍白,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是苦行僧,不过他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某种教授的风度。他的肩背有些佝偻,那是长期学习造成的,他的脸向前伸,而且常常左右轻轻摇摆不停,看上去古怪又可卑。他眯着眼睛,非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我。

“‘你的前额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发达,尊敬的先生,’他终于开口说道,‘随便摆弄睡衣口袋里上了子弹的手枪,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实际上,在他进来的时候,我出于本能马上意识到我所面临着巨大的人身危险。因为在他看来,唯一能够摆脱困境的方法,就是把我杀掉。因此,我急忙从抽屉中抓起手枪悄悄塞进口袋中,而且暗暗隔着衣服对准了他。当他提到这点的时候,我把手枪拿了出来,并把机头张开,放到了桌子上。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他眯缝着眼,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因为手头上有一支手枪而感到非常庆幸。

“‘你显然对我并不了解。’他说道。

“‘完全相反,’我回答说,‘我自认为我对你已经非常了解了。请坐吧。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你现在可以和我谈五分钟。’

“‘我想只要是我想说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他慢慢说道。

“‘这么说来,我的回答你应该也早已知道了。’我也用同样的语气回答。

“‘你真的不肯让步吗?’

“‘绝对不能让步。’

“他突然将手插进口袋,我防范地拿起桌上的手枪。可是他只是从里面掏出一本备忘录,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一些日期。

“‘一月四日你妨碍了我的计划,’他说道,‘二十三日你又对我的事情动了手脚;二月中旬因为你,我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三月底你完全扰乱了我的计划。在四月底的时候,因为你的不断干扰,我发现,我很可能有失去自由的危险。眼下的情况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吗?’我问道。

“‘你现在必须停手,福尔摩斯先生!’他不断晃着头说道,‘你应该非常清楚,你必须立即停止你的行动。’

“‘过了星期一再说吧。’我说道。

“‘噢,噢!’他说道,‘我能肯定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明白这样的事情只会有一种结局的。那就是你必须马上停手。如果你把事情做绝了,那么我想,我们之间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只有一种了。看到你把我的事情搅和得一塌糊涂,这对我来说确实是智力上的一种乐事。不过我仍然想真诚地告诉你,假如我被迫采取什么极端的措施,我想那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毫不夸张地说,那真的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

“‘危险对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是无法避免的。’我说道。

“‘这不只是危险,’他补充说,‘应该是无法避免的毁灭。你现在正在妨碍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组织。尽管你很聪明,但是我想,你可能还是无法完全了解这个组织有多么雄厚的实力。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尽快离远点,否则我敢保证,你会被踩死的,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