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4页)

“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但在我看来——仿佛是——”

“什么?”

“凶手想要杀死约翰·克里斯托,但又不想牵连格尔达·克里斯托。”

“哈!可实际上,我们立即就怀疑上了她。”

“啊,是的,但是有关凶器的实情浮出水面只是个时间问题,而那必然会带来全新的视角。在这段短短的间隙之中,凶手有时间……”波洛完全停顿了下来。

“有时间做什么?”

“啊,我的朋友,你把我难住了。我不得不再次说,我不知道。”

格兰奇警督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接着他停了下来,站到波洛的面前。

“我今天下午来找你,波洛先生,有两个原因。首先,因为我知道——在警察局里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你对处理此类事件具有丰富的经验,完成过一些相当巧妙的工作。这是第一个原因。但还有另一个原因:你在当场。你是目击证人。你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波洛点点头。

“是的,我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但是,格兰奇警督,人的双眼可是非常不可靠的目击证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有的时候,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别人希望它们看到的东西。”

“你认为那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吗?”

“我怀疑是这样的。你要了解,当时那一切完全就像舞台剧中上演的一幕场景。我所看见的情况确实十分清晰。一个男人刚刚中枪倒地,而那个朝他开枪的女人正拿着用于射击的手枪,站在他身边。这就是我所看见的情况,而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画面中至少有一处是明显错误的。那把枪并未用于射杀约翰·克里斯托。”

“嗯!”警督用力向下捋着他那撇下垂的小胡子,“你想说的是,这个画面中,还有其他地方可能是错误的?”

波洛点点头。他说:“当时现场还有三个人——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是刚刚来到现场。但这一点也可能不是真的。游泳池的四周密密实实地种满小栗树。以游泳池为中心,有五条小路分别通向不同的终点,一条通往房子,一条进入树林,一条通向花间小径,一条从游泳池下方直达农场,还有一条是通向到这儿的乡间小路的。

“这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路过来,爱德华·安格卡特尔从上面的树林过来,安格卡特尔夫人从农场过来,而亨莉埃塔·萨弗纳克是从房子上方的花间小径过来的。这三个人几乎同时到达犯罪现场,都比格尔达·克里斯托晚了两三分钟。

“但这三个人中,警督先生,可能有一个先于格尔达·克里斯托到达了现场,向约翰·克里斯托开了枪,然后折返到其中一条小路上,再转过身来,佯装同其他人一起到达。”

格兰奇警督说:“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

“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但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某个人可能从我门前这条小径拐到一条小路上,过去射杀了约翰·克里斯托,然后从原路返回,而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格兰奇说:“你说得完全正确。在格尔达·克里斯托之外,还可能存在另外两个嫌疑犯。她们都具有同样的动机——嫉妒。这必然是一桩情杀案。约翰·克里斯托同另外两个女人也有瓜葛。”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克里斯托那天上午去拜访了薇罗尼卡·克雷,他们发生了争吵。她对他说‘我会让你为所做的事后悔’,并说她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有意思。”波洛嘀咕道。

“她是从好莱坞来的——而就我从报纸上读到的消息来看,他们那儿有时会发生彼此开枪射击的事。说不定是她去凉亭取前一晚忘在那儿的狐皮披肩时,他们俩狭路相逢——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她向他开了枪——接着,她听到有人过来了,就躲回到过来的那条路。”

他停顿了片刻,恼怒地补充道:“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了那个难以解释的结点:那把该死的枪!除非,”他的眼睛一亮,“她用自己的手枪杀了他,又扔下一把她从亨利爵士的书房里偷来的手枪,以便将嫌疑引到空幻庄园那群人的身上。她也许不知道我们能够通过鉴定来复线来判断真正被使用的枪支。”

“我很怀疑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我向亨利爵士提出过这一点。他说,他认为应该有不少人知道这一点——考虑到市面上有那么多的侦探小说。他以一本新书《流淌喷泉的线索》为例,说约翰·克里斯托本人星期六就在读这本书,并且特别指出书中对这一点的描写。”

“但薇罗尼卡·克雷得首先设法从亨利爵士的书房里取得那把手枪。”

“是的,这就意味着存在预谋。”警督又捋了一下他的小胡子,接着注视着波洛,“但你还暗示了另一种可能性,波洛先生,那就是萨弗纳克小姐。而这又是你所目击,或者应该说是你所听闻的情况。克里斯托医生在临死之时说了‘亨莉埃塔’。这是你亲耳听到的——他们也全都听到了,只有安格卡特尔先生似乎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这句话。”

“爱德华·安格卡特尔没有听到吗?这很有意思。”

“但其他人都听到了。萨弗纳克小姐自己说,死者当时在试图对她讲话。安格卡特尔夫人则说,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萨弗纳克小姐,然后说:‘亨莉埃塔。’我想,她并不认为这一点有多重要。”

波洛笑了起来。“不错——她不会认为这一点有多重要的。”

“那么,波洛先生,你的看法呢?你也在现场,你看到了——也听到了。克里斯托医生当时是否在试图告诉你们,是亨莉埃塔朝他开的枪?简而言之,那个词是指控吗?”

波洛缓缓地说:“当时,我并不这样认为。”

“但现在呢,波洛先生?你现在是如何认为的呢?”

波洛叹了口气。接着他缓缓地说:“也许有可能是这样的。对此我无法更进一步地解释了。这只是针对你现在向我提出的问题而回忆起的一个印象,当那一刻过去了之后,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从中寻找更深的含义,而在当时,这些含义可能并不存在。”

格兰奇快速地说:“当然,这一切都不会被记录在案。波洛先生的想法并不构成证据——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只是试图得到一点线索。”

“哦,我非常理解你——而且目击者的印象可能十分有用。但我不得不很惭愧地告诉你,我的印象恐怕是没有价值的。我当时被我所看到的情况误导,因而已经抱持着错误的预判,认定是克里斯托夫人刚开枪杀了她的丈夫;因此,当克里斯托医生睁开眼睛,说出‘亨莉埃塔’的时候,我完全未将其当作一个指控。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忍不住想要从中读出一些当时并不存在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