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科林在卓吉达见面后,我坐在车里翻阅盖尔早些时候交给我的最新测量数据。我的公司可以在上述数据的基础上撰写国家道路管理局委托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我打算在圣诞节放假前就把报告写出来。

我在停车场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看资料、做笔记。在动身去医院前,我给马尔克姆·雪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晚到一会儿。结果发现他跟我一样,也许还会比我到得更晚。

我来到自行车棚时,盖尔和奇兰还在工作。原来的那堆淤泥已经小了许多。

“似乎你们不需要在这儿呆很长时间了。”我说。

盖尔把太平间的钥匙递给我,指着一堆编了号的包装袋说道:“是的,不会太久。我们正等着‘湿地办’派人来取这堆东西。”

“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东西也交给他们。”奇兰说着,把一只带拉链的包装袋递给我。我注意到他在乳胶手套的外面又套了一双无指羊毛手套。“我们在种子的附近发现了这个东西。”

在透明的塑料袋内,有一卷薄薄的皮革,皮革两端逐渐变细,像伸展开的甘草。

我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这件东西暂时归我保管。”我说。我准备离开。

“嘿……”

“奇兰,我得走了。”我说,并且加快了步伐。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们那是什么东西。”他在我背后喊道。

“现在还不能解释,以后再说吧。”

“那么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呢?”盖尔继续问道。

“等我电话吧。”我喊道,绕过车棚的一角走了。

当我返回到太平间时,首先引起我注意的事情是室内的气味发生了变化,准确地说,是多了某种气味,甜甜的,是我熟悉的那种,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让我感到不安。我越是想捕捉到这种气味,它越躲着我。

我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了。两张台子仍然盖着床单,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被动过。我放在台子上莫娜身旁的画板和铅笔还在原处……然后,我看到另一张台子上的床单滑向我这一侧的地板上。看上去像是有人将它掀起来又铺上,但是铺得不平整。床单也有可能是自己滑下来的,但是它加重了我的疑心,刚才可能有人来过太平间。考古学家习惯于用小的证据片断来进行大的推理。

我拿出手机给奇兰打电话。

“什么事,依兰?”

“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去过太平间?”

“我们?绝对没有。”

“有没有让什么人进去过?”

“据我所知,没有。等一下,我问问盖尔……”我听到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没有。”

“有没有人跟你们要过太平间的钥匙?”

“没人跟我们要过钥匙,”他慢吞吞地说道,显然是在听盖尔说话,“盖尔也在摇头,这事跟我们俩有关,现在我们都说清楚了。那截皮革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我很快就会找出来。”我回答说。紧接着按下手机的“结束”键。

我正小心翼翼地向后折叠着莫娜的床单,雪利推门进来了,一边还读着早些时候别人交给他的黄色信封内的材料。“没问题。”他说道。我们的谈话继续进行,好像我们谁也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样。“鞣酸充分发挥了作用……”他走到台前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莫娜,“这位女士的皮肤全部变成了皮革。”

“马尔克姆,你中途回来过没有?”

“没有啊。”

“你能闻到……香水味吗?”

他抽抽鼻子。“闻不到啊。”然后他笑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处理的并不是一个被保存下来的圣徒。”他把信封卷起来放进粗呢外套口袋里。台子一端的清洁池里放着一箱外科手套,他从这个蓝色的纸箱中抽出来一副戴上。

现在我拿定主意,不去想什么人曾经来过太平间以及他来的原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其他事情。由于了解了鞣酸过程的范围,我再一次燃起了莫娜属于古代人类的希望。而且现在我的手上有最新的发现。“说到皮革……”我说话的同时举起手中的塑料袋。

雪利的眼睛一亮,“是在车棚里的淤泥中发现的吗?”

“是的。想不想看一看它是否与实际情况相吻合?”我把袋子递给他。雪利打开袋子,小心翼翼地取出皮条,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把它垂下来,因此我们能看清楚它的长度。它展开了,但是还有一些弯曲。我发现皮条的两端被拉长,并成蜷曲状,似乎是因不堪重负而发生断裂。雪利把它拉直,它的长度约为五十厘米。

他把床单全部掀开,然后把皮条放在莫娜颈部一侧的勒痕上。完全吻合!“这一点毫无疑问。”他说道。

然后,他检查了皮条的末端,“这个地方不是被掘土机挑断的,断口不是新的,肯定是在别人勒她的脖颈时崩断的。”他把皮条还给我。“但是我还是倾向于认为他们所使用的绳索应该更长一些。”

“也许有人从后面用皮条将她活活勒死。”

“嗯……或许是用棍子将皮条拧紧。这样就把皮条末端卷曲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这也可能是她脖子上所佩戴的饰物。”我把皮条举起来,放在灯光下,用手慢慢地捻着。“但是皮条的两端并没有缝在一起的锥眼……也没有打结的痕迹。”

“我认为,考虑到当时所用到的力量,即使打过结,也容易松开。因此,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有人用莫娜自己的项链将其勒死。”

“我想我们无法找到确切的答案。”我把皮条放回标本袋里。“关于莫娜的工作你已经完成了。我同意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