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踪(第2/3页)

我继续往山上开了一段,找到一个路口转到另一街区,把车倒过来,停到路的对面,离德·玛瑞厄的房子有半个街区之遥。街道太窄了,我不得不把车停到人行道上。

德·玛瑞尼的林肯车停在那里还不到半个小时,我想他还在家里,跟踪也就从容不迫了。当我经过他的房子时,从敞开的窗子里看到,仆人们正在以轻快的步子走动着,其中一个是克提斯。

我们很快便回到了海滨大道上,我有意让我的别克和他的林肯之间隔了几辆车,但却始终让德·玛瑞尼保持在我的视线内。天已近黄昏,我们都打开了车灯。虽然已经五点多了,可是在柿比鳞次的商业区,商店依然营业。他找到一个地点把车停下了,我也把车子减速,找到一个车位停了下来。

我从别克车里走了出来,因为我看见德·玛瑞尼已从车里走出来了。他穿着咖啡色的运动夹克衫、浅咖啡色的长裤,内衬乳白色的衬衫,却没有扎领带,脚蹬一双白色和咖啡色相间的鞋,没有穿袜子。他的打扮帅极了。

他信步向乔治王子旅馆走去,在插满了迎风招展的旗帜的大门下,他停下了脚步,点燃了一支烟。我注意到临近的一家店铺上的二楼办公室写着:克里斯蒂房地产公司,一九二二年开办。一个能让你找到自我的小小世界。

德·玛瑞尼并没有走进旅馆,而是通过旅馆和临近建筑间的拱形过道,走到了椰子酒吧。这是一个建在沙滩上的随意的酒吧,撑着遮阳伞的桌子散布在海边,海边停泊着早已收帆的小船,在波浪翻滚的海中摇摆不停。这间酒吧的天花板就是沉思的、忧郁的天空。一些位子已经有客人了,但是我们的伯爵很快就被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穿着漂亮的浅绿色大翻领上衣,戴着暗绿色斑纹领带,身材圆胖,长着黑色头发的美国家伙招呼过去了。

“弗来迪!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拿骚最靓丽的女孩!”

“不可能,”德·玛瑞尼说,带着他那种花花公子的语气,“那些女孩我都认识……啊!我想我错了。”

他确实错了:和那个热情打招呼的美国人坐在一起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可爱的年轻女人,她们一个是浅黑色皮肤的性感女郎,一个是有着迷人微笑、身材苗条的金发碧眼的美人。两人都穿着夏装,两腿迷人地交叉着坐在那儿,啜饮着椰子壳内的热带饮料。

伯爵加人他们当中的时候,那个美国人为他们做了介绍,可是他们的声音现在却比正常的声音低,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冒险在听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为自己叫了一杯加酸橙的可乐。在偷听的时候,我望着渐渐变为灰白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叫弗来迪。”德·玛瑞尼说。他把重音放在第二个音节上,用呢称介绍自己,以拉近和那胖胖的美国人以及两位女士的距离,“今天晚上,我坚持你一定要把这两位迷人的女士带到我家去。我的客人太少了。”

“我有一个坏消息,”那个美国胖子故做忧郁地说,“她们结婚了。”

“我也结婚了。”德·玛瑞尼耸耸肩,放纵地大笑了起来。“带着你们的丈夫一起来吧!我的一些最好的朋友都是漂亮女士的丈夫。”

“哦恐怕,”那个肤色浅黑的女人说,“哦们的丈夫都在执行任务。”

“她们的丈夫是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胖子说。

德·玛瑞尼又耸了耸肩,说:“我妻子到缅因州学跳舞去了。也许我们这些与爱人分开的已婚人士更能互相安慰。”

胖子说:“女士们,他有一个巴哈马厨师,手艺妙极了,能让你们再也不想吃零食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会心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点头答应了德·玛瑞尼的邀请。

“太好了。”伯爵说。

这几个男女的谈笑简直像是四重奏,而那个美国人就是主旋律。我决定先离开一会儿。我把可乐喝完,回到我的别克车上,等着德·玛瑞尼返回维多利亚大街去开他的晚会。

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拿骚的夜晚,甚至是在这样阴沉的夜晚,也像是在人间天堂。巨大的棕榈树给那些石灰石的建筑遮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花园的围墙就像是城堡的城垛,灯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流泻出来。下午便预期要来的暴风雨更加接近了。

我一直跟着林肯的红色尾灯,直到德·玛瑞尼在车道旁的草坪上停了下来,我又开了一段,同样回转过来,找到一个地方,在他的对面停了下来。

在大多数客人到来之前,一个自负的留着小胡子的穿着堂皇气派的男人,把他的深浅相间的褐色轿车停到了车道上,他挎着一个性感而小巧的白种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带自圆点儿的蓝色波尔卡跳舞服,是最新的式样。可以明显地看出,她还不到法定年龄。

我数了一下,共有十一位客人,他们虽然是有男有女,但共同的特征是白人,且穿着正式。这不包括那两位皇家空军飞行员的妻子(她们已和那个矮胖的美国人先到了)和那个漂亮的未成年少女。她们的请柬就是她们的美丽。

我把车窗摇了下来,因为离那里只有半个街区,所以我能够清楚地听见从花园里传来的谈笑声。我从车上下来,走近那个晚会。人行道上空无一人,最近的一个路灯也在街对面,因而没有人注意到我从那修剪得当的矮树丛间窥视他们。

他们的宴会在户外进行:一个野餐用的长长的餐桌已经放好,酒摆上了桌子,几个穿白制服的黑人男仆在侍候着。三支绘有飓风图案的蜡烛和两个插着六支蜡烛的烛台在那张迷人的桌子上放着,还没有点燃。每一个人都在纵情欢乐,我看不出晚会要持续多长时间。起风了,这时一只蚊子叮了我一下。

今天早晨,玛乔丽·布里斯托尔说能从空气中闻到暴风雨的气息。现在,傻瓜都能闻出来,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也能。

德·玛瑞尼让一个仆人拿来了火柴。在他的身边坐着那位皇家飞行员的金发碧眼的妻子,他半抬起身想去点燃蜡烛,风却把火苗扑灭了,差点烧到他的手。

“妈的。”他骂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那个未成年少女天真地问。

“我的心肝儿,这真是他妈的狗屁天气。”她那满脸傲慢的男伴说。每个人都笑了.除了我,又一只蚊子叮在我脸上,我毫不留情地打死了它。

德·玛瑞尼把自己烧了好几次,可依然不放弃,想把蜡烛点燃。终于,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了,火苗就像泰坦神(希腊巨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