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4/6页)

“我还是去问问吧,以防万一。”

* * *

萨帝厄斯在圣诞清晨的第二站是昆丁家。农庄样式的房子红砖石瓦,坐落在一个小山丘上,背离华盛顿街三百码,没有草木也没有景观。白色的栅栏将整个农庄围了起来,又在里面分出数个长方和正方的几何块,圈着马匹。最近的一块地离地方检察官欧文的房子仅二十五码。马匹常常跑到房子边来,在栅栏下吃草,指望着欧文的孩子带些胡萝卜或苹果来,反正他们经常这么干。萨帝厄斯在房子东面减速停下,把车泊在三车位车库外面。他从车库进去,按响门铃。

昆丁·欧文开了门。他手握一杯蛋酒,穿着拖鞋和牛仔裤,T恤衫上印着“加油红雀!3”以及橄榄球四分卫持球欲传的图案。他朝萨帝厄斯举起杯子,“进屋用问题来轰炸我吧,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喝杯蛋酒。”

“成交。”萨帝厄斯说,“我还真有一堆问题。”

“我想也是。进来吧。我这儿没有办公间,但我们可以坐在餐桌旁聊。”

昆丁带萨帝厄斯到餐厅坐下。堂娜·欧文很快端进来两杯新鲜的蛋酒。“嗨,萨德。”她说,“听说城里出事了。”

“谢谢。”萨帝厄斯接过杯子,“是的,你的丈夫正在找我客户的麻烦。”

“哦,哦。”昆丁道,“先说清楚。我不会起诉艾米琳,我有利益冲突,已经通报总检察官了。他们会负责的,如果真要起诉的话。”

萨帝厄斯逮着昆丁最后一句话,“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根本不会起诉?”

“我认为取决于罪证化验室。总检察官的看法也许不一样,但没有来自罪证化验室的结果证明,我认为不会有起诉。”

萨帝厄斯皱着眉低声说:“昆丁,有人在我客户背后捣鬼,有人在陷害她。她绝不可能向维克多·哈罗开枪。”

“我同意。但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她干的。你的任务是证明她并没有这么干。”

“我以为根据无可置疑原则4,该由政府来证明她有罪。”

“当然,教科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但真相是,你得证明她的无辜。现实世界就是这样。”

萨帝厄斯靠回椅背,狠狠喝下一大口蛋酒。他内心波涛起伏,要怎么才能证明艾米琳是无辜的?

* * *

乔治亚娜·阿门特劳特五十多岁,住在奥尔比特以北的荫橡地的一幢整体活动房里,养了两只鹦鹉和一条哈巴狗,有一个女儿艾米琳·兰塞姆和一个孙子杰米。

她是个寡妇。十年前,在拉格朗日镇打猎时,她不小心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他们当时在猎鹿,所用猎枪和子弹均符合伊利诺伊州法律规定。出事时,丈夫丹·阿门特劳特将猎枪递给妻子乔治亚娜,自己弯腰低头穿过带刺的铁丝网围栏,过去后,他用靴子踩住铁丝网,等乔治亚娜把两支猎枪递过去。不幸的是,乔治亚娜给丹递猎枪时把枪口朝向了他,猎枪扳机又碰巧被自己狩猎服的扣子绊住,枪走了火,在丹的胸膛心脏位置轰出一个梅森罐口大的洞。

昆丁·欧文的前任,原地方检察官布莱恩·马托克是个卑鄙小人——这人后来划船出游时丧生——他当时设法以枪杀的罪名指控乔治亚娜,在审判中又通过诸如曲解误导、藏匿证据等法律伎俩,成功说服大陪审团起诉乔治亚娜·阿门特劳特过失杀人。

之后乔治亚娜的处境每况愈下,因为没钱,她只好接受法庭委任的律师,而命运又给她安排了弗莱彻·T.·弗雷尼。自1970年拿到律师执照后,弗雷尼的工作方式就是让刑事被告先认罪,然后再查找真相——如果还有兴致找的话。乔治亚娜的案子就是如此。弗雷尼说服她违心地接受了辩诉协议,承认过失杀人,在希卡姆郡监狱服刑六个月,缓刑两年。

乔治亚娜锒铛入狱,在牢里咨询了很多狱中法律专家5,终于明白自己被弗雷尼哄骗了。出狱后,她脱胎换骨,从此只有一个目标:余生不再跟律师、法官、警察和检察官有任何瓜葛。她甚至不愿意和他们走在同一条街道上,毫不夸张地说,她宁愿横穿到街的另一头去,也要避免跟这些人有任何眼神接触,免得被这类人玷污。她从未在大选或补选中投过票,也不在乎谁在掌政当权。四十年来,她经历了太多届她发誓再也不想看到的政府。对于那些政治游戏,她说:“我已经免疫了。”

圣诞节早上,当查理·奥尔迪曼敲响艾米琳·兰塞姆的门时,是乔治亚娜来应的门。

乔治亚娜拉开门,站在一边,紧抓着睡袍颈项处。“你们这些魔鬼到底想要什么?”她愤愤地质问进门的奥尔迪曼警长。

“您也早安,乔琪6。”奥尔迪曼微笑着说,“抱歉圣诞节一早打扰各位,但城里出了点小状况,我们得照管。希望大家帮帮忙。”

“你跟你的状况都与我无关,也与艾米琳无关。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恐怕没那么简单。您看,我们得搜查这所房子。这是艾米琳的房子吧?”

“她在穿衣服,马上就出来。”

说话的当口艾米琳穿着睡袍出来了,看起来困恹恹的、有点慌乱。“怎么啦,查理?”她问警长,“这些治安警员到底要找什么?”

“我们有搜查证,艾米琳。”

“搜查什么?我做了什么?”

“也许你什么都没做。但我们得四处看看。”

就在这时,五岁的杰米·兰塞姆蹦蹦跳跳跑进来,他朝气勃勃,带着圣诞节清晨特有的焦灼,期待找到圣诞老人给他留下的礼物,却只发现四个站在客厅里的陌生人。他注意到那些人佩戴的枪支和警徽,小脸蛋立即阴云密布,泪水冲进眼眶。“我爸爸受伤了吗?”他问。

奥尔迪曼警长穿过局促的房间走到小家伙面前,揉揉他棕色的头发。“你的爸爸没事,孩子。我们只是在这儿找我们丢掉的东西。”

“掉在我的房间了吗?”小男孩问道,“过来我带你去我房间。”

“杰米,来奶奶这儿。”乔治亚娜拍拍身边的沙发对杰米说,“这些大人要去别的地方找。很可能不在你的房间,很可能根本不在这儿的任何一个房间。”她对这些警察话中带刺,“所以我们越快坐下来,他们就能越快离开。不是吗,奥尔迪曼警长?”

“千真万确,乔治亚娜。艾米琳,你也一样,请坐在沙发上。”

“我能先烧壶咖啡吗?”

“去吧,但请快点。”

艾米琳走进厨房,她对警察们的到访并不是特别担心。她猜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关于赫克托的什么消息,才来这里找他,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早上自己醒来就一直不见他。起初她以为他在浴室为圣诞节早上做准备,但后来她听到客厅里警察和母亲的声音,她想赫克托——跟往常一样——又惹麻烦了,没准就是因为未付抚养费,所以希卡姆郡当局对他签发了拘捕令。不知道那六千五百美金能否让他免于逮捕,她想,毕竟,他已经补偿了,不该再因为没有负担抚养费而被捕。她往咖啡壶里注满水,舀了三勺福爵咖啡7倒进滤纸篓,按下开关。几秒钟后,智能咖啡机就如其他每个早晨一样,欢快地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