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神秘的跟踪者

我花了一个小时陪丽塔,欣赏莉莉·安睡觉、踢蹬、吃奶。客观地讲,莉莉·安并没有太多动作,可就是比我所能想象的有趣多了。没什么比发现自己亲生的孩子是那么迷人更让人感觉良好的了。丽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有莉莉·安踢蹬腿的时候才醒过来几秒。不过几分钟之后,丽塔皱着眉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门边墙上的钟表。

“孩子们。”她说。

“哦。”我说着看看莉莉·安,她在丽塔的声音中把纤小的手松开又握紧。

“德克斯特,你得去接科迪和阿斯特了,”她说,“课后班。”

我眨眨眼,还真是。课后班六点结束,管班的年轻姑娘晚一刻钟就等不及了。钟表显示现在是六点十分,我应该赶得上。

“好吧。”我说着站起来,非常不情愿地把自己从欣赏小宝宝的状态中扯出来。

“带他们来这儿,”丽塔说着微笑起来,“他们应该来看看小妹妹。”

我出大门的时候已经在憧憬美好的画面了:科迪和阿斯特轻轻地走进房间,他们的小脸上洋溢着爱和惊喜,端详着世界上的小奇迹莉莉·安。我信步走向电梯,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笑容。科迪和阿斯特肯定也会带着同样由衷的笑容看着他们的小妹妹,像我一样领悟到黑暗的旅程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科迪和阿斯特因为他们那虐待成性的亲生父亲而注定要走黑道,成为像我这样的怪物,在黑暗世界中生存。而我出于小小的邪恶的骄傲,已经许诺要教导他们走上哈里之路,让他们成为像我一样的会自我保护并严格自律的捕食者。而他们也将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不再需要大卸八块和仓皇逃窜。我怎么能在这新世界降临之际,再让他们堕入那混杂着死亡和兴奋的可怕深渊?

我驶向课后班所在地,那是离家不远的公园。正值交通高峰时段,人吃人的时间,我却找到了迈阿密的司机们之所以这样的奥秘——他们并没有怒气冲冲,他们只是着急。每个人都有在家里等着自己的人,都有为了上这个倒霉的班而一整天都见不到的人。要是别的司机慢吞吞,他们当然会着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莉莉·安在家里等着自己。

我开到公园时只晚了几分钟,年轻姑娘已经站在大门外翘首以待了。见到我,她如释重负地微笑着把科迪和阿斯特交给我。“呃,摩根先生,”她说着在包里划拉来划拉去地翻找她的钥匙,“那个……呃,怎么样?”

“莉莉·安很棒,”我说,“她马上就能在这儿跟你学画画了。”

“那个……摩根太太呢?”她说。

“静养呢。”我说。她点点头,笑着掏出钥匙,锁上了大楼的门。

“好了,孩子们,”她说,“我们明天见吧,再见!”说完她急匆匆地冲进车里,她的车停在停车场的另一端。

“我饿了。”当我们走近我们的车时,阿斯特说,“什么时候吃晚饭?”

“比萨。”科迪说。

“我们先去医院,”我说,“让你们看看小妹妹。”

阿斯特看看科迪,他也看着她,两人又一起转向我。

“小宝宝。”科迪嘟囔着摇摇头。

“我们想先吃饭。”阿斯特说。

“莉莉·安等着你们。”我说,“还有你们的妈妈。上车吧。”

“可我们饿了。”阿斯特说。

“你们不觉得见小妹妹更重要吗?”

“不。”科迪说。

“小宝宝又不去哪儿,躺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也许除了拉。”阿斯特说,“而我们在那个没劲透了的楼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而且饿坏了。”

“我们到医院买点儿糖果。”我说。

“糖果?”阿斯特说,听上去好像我刚让她去吃被撞死了一个星期的路边野兽。

“我们想吃比萨。”科迪说。

我叹口气。“还是上车吧。”我说,瞥见两人都不满地瞪着我。

回医院的路上,科迪和阿斯特气冲冲地沉着脸,一言不发。不仅如此,每当我们路过一个比萨店,阿斯特就会叫:“棒!约翰!”9要不就是科迪静静地说:“达美乐。”10我这辈子在这些街道上来往了无数次,从来不知道迈阿密的城市文明都贡献给了比萨,满城皆是。

我意志坚定,咬紧牙关,顺着又直又窄的迪克西高速公路开下去,不久就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我准备驱赶两个不情不愿的孩子走进大楼。

他们拖沓地走过停车场。有一下,科迪站住脚四下打量,像是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想挪动,即便还没走到便道上。

“科迪,”我说,“走起来,你要被撞到了。”

他不理我,眼睛扫过一排排停着的车辆,锁定五十英尺外的一辆车。

“科迪。”我又叫一遍,并且去拉他。

他轻轻摇头。“影子家伙。”他说。

我感到一只小而多刺的触须在我的脊梁骨上滑过,伴随着远处黑色羽翼张开的声音。“影子家伙”是科迪给他的黑夜行者起的名字。我停下来,看着那辆被他盯着的小小红色轿车,想找出让我自己也觉得可疑的地方。透过风挡玻璃能模糊地看到一个人正在读《新时代》,那是迈阿密的小众周报。不管他是谁,显然对我们没兴趣,或者他对头条新闻太感兴趣了,那是一个关于本市按摩院的专题报道。

“那人在看我们。”阿斯特说。

我想起自己早先的警觉,还有那束神秘的玫瑰。但我已经下定决心,除非那花里有缓慢释放的毒害神经的物质,并没有什么太危险的。就算车里那人有所图,但这里毕竟是迈阿密,我反正没有觉得他是刻意盯着我们。

“他在看报纸,”我说,“而我们站在停车场上浪费时间。走吧。”

科迪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惊讶又生气。我摇摇头,指指医院。他俩交换了一下他们的招牌眼神,又对我做出一副失望而平淡的表情,好像对我不够水准的表现已经麻木了,然后他们一起转过身朝医院大门走去。

德克斯特如果不信守诺言就枉为男人,所以我先带他们去了贩售机旁买糖果。但他们再次陷入僵局,只是瞪着机器,好像那是什么刑具。我开始失去耐心了。“好了,”我说,“挑一个。”

“我们一个都不要。”阿斯特说。

“可你不是饿了吗?”我说。

“可我们想吃比萨。”科迪柔和地说。

我能感觉到自己下巴收紧,但仍维持着冷静,说:“你们看这机器上有比萨吗?”

“妈妈说吃太多糖果会得糖尿病。”阿斯特说。

“吃太多比萨会让你胆固醇升高。”我咬着牙说,“挨饿其实对健康有利,所以让我们忘了糖果吧,上楼。”我朝他们伸出手,并作势朝电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