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杀手(第4/4页)

 

“越南——那是政治家的战争,也是当权派的战争。”吴烈说,“米伦和我在越南认识。你或许会问,一位中国人加入美军,在越南做什么?”他苦笑着说,“告诉你,我是美国人,出生在摩托街这儿,在这个城市读书,从哥伦比亚大学机械系毕业。你知道,这是一个只讲机会的国度,一位中国机械师唯一的工作,只能在他父亲的餐厅卖杂碎给爱吃中国菜的美国人!但是,军方接纳了我,他们不是因为我是机械师才接纳我,而是我讲的语言,在越南可以派上用场。”

 

吴烈的痛苦叙述,让詹姆士动了一点同情心。他继续说:

 

“我在西贡遇见米伦。那时我们两人都在度假。当兵的在休假期间,不是酒就是女人。还有好多大兵吸毒。米伦是个敏感而热情的人。他看见许多老年人、妇女和孩子被疯狂地杀死;他看见农作物和森林被摧毁;他看见没有军事价值的偏远村庄被夷为平地。于是用吸毒来忘却他所亲眼目睹的一切。他很想戒,但上了瘾,戒不掉。我试着帮助他。我憎恨毒品对人类的毒害,尤其是对米伦。当他毒瘾发作,受痛苦煎熬时,我陪伴他,有时候我以为他战胜了毒品。”

 

“大兵们在哪儿弄到毒品的?”詹姆士问。

 

“黑市买卖,经营这种生意的还是肩膀上有金色杠杠的。因此发大财。世界到处都一样,弱肉强食。嗯,在一次空袭中,米伦和我救了一些高级军官。我们两人一起受伤,一起就医,然后一起光荣退伍。

 

“回到家,我有工作——在这儿卖杂碎。米伦则找不到工作。他仍然在和毒瘾苦战。我把空闲时间都花在帮助他上。一般人认为,一个男人爱另一个男人是邪恶,或者是病态,但是我爱他。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帮助他解除痛苦——毒瘾的痛苦。我们在空闲时间尽量远离毒品,就像那天你看见的那样,我们到海滨消磨时间。有一天,我父亲派我到旧金山做生意,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米伦会毒瘾发作。

 

“可是,我父亲一定要我去,如果我丢了这份工作,就无法帮助米伦了,所以我不得不听父亲的话,到旧金山去。我们约好,每天通一次电话。但是,第二天,他没有接电话,我知道他出事了。”

 

吴烈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不得不在旧金山多呆了几天。米伦一直没有再接电话。等我回来时,一切都完了。他杀死了一位伪装贩毒的女警察。”吴烈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詹姆士先生,在这个民主自由的国家,我们就是这么办事的。警察一发现他们吸毒,就把他们投入监狱。”

 

“吴烈,他不仅贩毒,他还杀死了一位女警察,”詹姆士说。

 

“那是他被发现后才杀了她!我听说有一位叫斯通的律师很有才华,所以鼓励米伦聘请他,斯通律师认为有机会救米伦。”

 

“你就是付律师费的人?”

 

“是的,斯通律师在法庭的滔滔雄辩很有力。米伦是个病人,警方利用他的病,驱使他杀人,那种事,他从没有做过。斯通律师指出,米伦是个需要救助的人,不是应该惩罚的凶手。检察官不以为然,法官也判他有罪——而米伦,可怜的米伦,撕床单做成绳子,在他生日的那天自尽了!这些没有理解之心,没有同情心的人杀死了他。”“所以,你就一个接一个地杀掉他们?”“是的,一个接一个。”“可是你父亲呢?”

 

吴烈舐舐嘴唇。“他逼迫我到旧金山去,假如我没有离开纽约的话,我可以阻止发生在米伦身上的事,我会陪伴着他,帮助他熬过毒瘾发作的痛苦。”

 

詹姆士没有说话。

 

吴烈冷笑道:“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詹姆士先生,假如你杀了我,你永远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假如你没有杀死我——你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房间静悄悄的,静得詹姆士觉得都可以听到厨房水龙头的滴水声。接着是一阵叫声,很多人从一扇门冲进来。围成一圈的服务员被冲散,而且有一声枪响。

 

詹姆士对面的吴烈突然站起来,像变魔术一样,从袖口拿出一把刀。他向詹姆士扑过去。画家躲闪一下,同时开枪,他是对着吴烈的膝盖开的,而不是胃部。吴烈尖叫一声,倒在桌子上。

 

“你这该死的傻瓜!”理查德说。他站在詹姆士的身边,詹姆士躺倒在地板上。“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处理?”

 

詹姆士想放声大笑,但忍住了,同时站起来。问理查德说,“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接到一份米伦服役的报告,他和吴烈一起授勋,是这点把事情凑到一块了。我花了几个小时才使法官签了一份搜查证,警察办事得依照法律条文。我一直想找到你,找不到,我就明白,你可能记起那个倒蜻蜓者的面孔,自己去捞演擒贼的角色了。”

 

詹姆士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问:“你想,一个男人会在这个餐厅喝杯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