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后座上的手(第2/3页)

 

“我不懂,为什么我要和你去,假如……”

 

“你一定得去,假如你不去的话,我要抓着你的脖子,把你塞进车厢。我要你去看看,我追了五个小时追到的是什么。然后,我再想想看有什么理由可以拘留你。”

 

在途中,我默默地数着我家和奥顿镇之间的电线杆,此外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汉克斯警官看也不看我,只是眯着眼看着前方,沉重地呼吸着。

 

到了奥顿镇,汉克斯警官把车开进镇中心,停在一条街边,用食指指着路边的一道门说:“你的‘凶手’就住在那里。”

 

门上镶着不透明玻璃,玻璃上漆着字:装潢。

 

汉克斯警官敲敲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身穿沾有油漆的罩衫,正是那天早上在旅行车里看到的同一个人。

 

“约翰逊太太,这位是詹姆斯先生。”汉克斯警官说。

 

她冷冷地看我一眼,然后带着微笑转向警官,问道:“这位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个在街上看到我那辆旅行车的人?”

 

“正是他。”警官回答道,“你是否可以让他看看那……呃……那人体?”

 

“当然可以,假如那样可以使他安心的话。请这边走。”

 

她向后面挂有布帘的内室走去。我们跟在她身后,布帘后面的那个大房间里是一个散乱的工作室,乍一看,它好像是中世纪的行刑室,或是电影里的杀人现场。赤裸裸的人体、人身体的各个器官,奇怪地抛置在地板四周和工作台上。在一个角落里,手臂和脚堆在一起,而另一张桌子上堆放着人头。

 

我小心地伸手去摸当中的一个头,手指碰到的地方干燥、坚硬,那是石膏人体模型。

 

约翰逊太太走到房间一个角落,汉克斯警官从兜儿里拿出香烟,点燃抽了起来。我也想抽,想向他要一支,但是,我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敢张口了。

 

约翰逊太太带着一只石膏制的时装人体模型回来,那模型的脸上挂着傻笑。

 

“詹姆斯先生,这是西蒙。”她说,“我相信你今天早上在我车上看到的就是这个。我和我先生都是给小裁缝店布置橱窗的,我们向他们提供人体模型。西蒙是人体模型之一,两天前我们刚把它全身重新油漆过,今天早上我正带它到一家店铺去。我们不能把没有穿衣服的模特放在车厢后面,否则的话,会有更多和你同一个念头的人。但是,我们又没有多余的塑料套,所以,我就用条毯子里住它。车子时开时停,毯子滑下来,就露出一只手。”

 

“可是,约翰逊太太,”我说,“假如你带这个西蒙去裁缝店,为什么它又回到你这里来?”

 

她笑着说:“‘这很简单,为它刷油漆的时候,油漆流下来,我们自然不能把刷坏了的模特摆进橱窗。这个我是在搬进店铺的时候注意到的。瞧。”

 

她指指模型的右手,不惜,有一道红油漆从手肘处开始沿手臂流下,流到右手的两个中间的指缝中。

 

“这就是你所谓的‘血’。”

 

假如地上有洞,我宁愿跳下去,也不愿再看见汉克斯警官的眼神。

 

“看够了吧?”他讥讽地对我说,“我们是现在走,还是先和屋角的那些石膏像跳舞?”

 

我能说什么?一个时装人体模型使我骗了一位疲乏的警探,还误指控了一个无辜的人,我感到汉克斯警官不会轻易放过我。

 

回到我的家,汉克斯警官骂了我十分钟,那些词都没有在约翰逊太太面前用过。

 

警官走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吞下,然后倒在沙发上,用警官骂我的话又把自己骂了一通。

 

也许是威士忌的作用,也许是整天的紧张终于松驰下来,我倒下来不到十分钟就睡得像死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少小时,我渐渐醒来,我不是那种可以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就干活的人,我是慢慢醒的。

 

我看着窗户,外面已经黑了。我想到汉克斯警官,紧紧闭上眼睛,试着忘记发生的事。

 

但我的脑筋又回到那条大街上。我又从旅行车的车窗看到那一只手,但它不是手,只是一块石膏,那是约翰逊太太的人体模型的一部分,只是……

 

突然,我醒过来,知道汉克斯警官和我都错了,约翰逊太太欺骗了我们。

 

大街上的那幕景象又在我脑中浮现,我不停的幻想人体模型在毯子下面的模样,而不是人体。

 

红色油漆是在西蒙的右手上,而那只从毯子下面伸出来的手是左手。

 

我坐在那里因紧张而发抖,我该给汉克斯警官打电话吗?假如我打电话去,他会相信我吗?我现在该怎么办?

 

半小时以后,我仍没想出个主意。

 

这时,有人敲门。我忐忑不安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是约翰逊太太!

 

她仍然穿着早上那件难看而古怪的大衣,但是,她手上拿的东西可不古怪。

 

那是一把点四五的手枪,它正对着我的腹部。

 

我的头一句话不够聪明,但是我这一天也可以说是不正常的一天。

 

我说:“那是··…另外一只手,对不对,约翰逊太太?”

 

“我正在想你要多久才会领悟过来。”她说着走进起居室,牢牢地关上身后的门,“汉克斯警官第一次到店里来,告诉我你所看到的东西,我急急忙忙找了个模型搪塞他,当时我匆忙中想不出从毯子下面溜出来的是哪一只手,所以我只是猜测,我猜错了,但是一小时前我想到了。”

 

“你知道我可能想到同样的事情。”

 

“是呀,这只是时间问题。”她说,“我是从电话簿上找到你的住址的。现在我们一道坐车出去,詹姆斯先生,首先你得见见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开推土机的工人,不过,只要价钱合适,他什么都愿意做。以后,你就得去见约翰逊了。”

 

“约翰逊?他就是毯子下面的那个人?”

 

她点点头说:“我的丈夫。他卑鄙、虚伪、自大……”她的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可是他现在去了。”

 

“去了?去哪里?”

 

“明天的这个时候,约翰逊的墓碑将会是一幢崭新的豪华公寓,”她回答,“他们下个星期就要打地基了。”

 

我的手在淌汗,但是,让我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我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我说:“而我也要去那里,对吗?”我企图稳住颤抖的声音,“可是,你不怕汉克斯警官对我的失踪产生怀疑吗?”

 

“他愿意怎样怀疑就怎样怀疑吧。”她回答说,“他什么也无法证明。我们该走了吧,詹姆斯先生?”

 

前门传来一阵很响的敲门声,好像外面的人急着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