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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停车吧,”她说,“走过去就是市政府。”

他在路边停好车,两人钻出车门。人们好奇地扭头看过来,军用吉普车吸引了他们的视线。许多人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但也有一些人在看到萨拉的时候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有人会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骂一句:“臭不要脸的烂货!”对于那些向敌人献媚、出卖色相的女人,大多数人都是用这句话来表达愤怒的。玛尔提诺突然转过身,换上一副沃格尔的表情,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她刚才就骂了这么一句话。

“您刚才说了什么,女士?”他用英语问道。

她一下子慌了神。“没——不是我,您搞错了。”她转过身,惊慌失措地匆忙逃开。

萨拉挽过他的手臂,轻声说:“有时候,连我都恨你,哈里・玛尔提诺。”

他们从市政府门前走过。纳粹旗在市政府楼前飘扬,一个空军警卫持枪站在台阶上执勤。他们穿过约克街,来到查林十字广场。为了防止玻璃碎片伤人,有些店铺的橱窗仍然贴着胶条,估计从战争刚开始时就已经贴上了。一九四〇年,德国空军曾经轰炸过圣赫利尔,而英国皇家空军显然不愿意这么做,所以,很多店家已经把胶条撕掉了。

他们在两家店铺之间的一道小楼梯前站住脚,有块牌子写着:发廊在楼上。萨拉说:“这个地方我记得。”

“会认出你来吗?”

“应该不至于。我最后一次来这理发的时候才十岁。”

她走在前头上了楼梯,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玛尔提诺也跟着走了进去。发廊很小,洗面盆只有两个,烫发机也只有几台。一个女人坐在角落里在看杂志,四十岁左右,圆脸,看起来很活泼。看见有人来,她笑着抬眼看,不过这笑容随即又消失了。

“有事吗?”她说。

“我的头发需要好好护理一下。”萨拉用法语说。

“我不懂法语。”女人答道。

玛尔提诺用英语说:“昨天晚上有一艘‘维克多・雨果’号从格兰佛开过来,这位年轻的小姐也是乘客之一。相信您一定已经听说了那艘船的不幸遭遇,而且应该也能明白,这位小姐也不幸落水了。她不会讲英语,只能由我来帮她沟通。您也看到了,她的头发需要打理一下。”

“我忙不过来。”

玛尔提诺环顾一圈空空如也的发廊。“我明白了。麻烦你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凭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是想给我看看呢,还是想跟我到银潮酒店去谈谈呢?”

她的眼里显露出畏惧。萨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酸过,可她只能等着这个不幸的女人从提包里掏出身份证。她的名字叫艾米丽・约翰逊。玛尔提诺瞄了一眼,把身份证还给了她。

“我叫沃格尔——旗队长马克斯・沃格尔。我约了海涅上校,要到市政府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回来,也可能会稍微晚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把这位小姐的头发打理一下,需要怎么护理就怎么护理。等我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他拉开门,“否则的话,我就关了你的店,你哭都来不及。”

她们听着他走下楼梯。约翰逊太太从门后取过罩衣,热情地对萨拉笑,“好了,你这个法国小脏婊子,我们来帮那个屠夫把你弄得漂漂亮亮的。”她用英语说完这些话,笑得更加灿烂了,“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听了这话,萨拉反而高兴得想喊出声来,可她不能。她不动声色地用法语说道:“大衣麻烦你放一下。”

她把大衣脱掉递给约翰逊太太,然后穿上罩衣,坐进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里。

玛尔提诺朝市政府走去。他看见一个穿戴旧式英国警察头盔和制服的警员,正站在台阶上跟哨兵在交谈。他们收住话头,警惕地看他走过来。

“我是旗队长沃格尔,我找司令官。”

卫兵立正致意,警员则无声无息地溜走了。“司令官二十分钟之前就来了,旗队长。”

玛尔提诺走进楼里,在楼梯底下发现一张桌子。一位中士军官坐在桌旁,抬头看了他一眼。玛尔提诺说:“我叫沃格尔,海涅上校在等我。”

中士赶紧起身立正,抓起电话道:“少校,沃格尔旗队长来了。”他放回听筒,说:“内克尔少校马上就过来接您,长官。”

“谢谢。”玛尔提诺走到一扇敞开的门前,留意着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儿,楼梯上就传来皮靴声。他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人匆匆忙忙跑下来,是一位陆军少校。从长相上看,还不到三十岁。

他热情地走过来站定,脚后跟“啪”地一碰,然后伸出手来:“旗队长,我叫菲利克斯・内克尔。”

他是打过硬仗的人,这一点从他脸上的伤疤就看得分明。这道一路延伸到他右眼窝的伤疤,是榴弹破片造成的。除了一级铁十字勋章之外,他还佩戴了银质负伤纪念章,这意味着他至少负伤过三次。另外,还有步兵突击作战徽章和镀金近距离作战勋饰。对它们的认识与熟悉正是玛尔提诺的立身之本,因为这些荣誉能告诉人很多重要信息;就拿这个人来说,这些荣誉表明,他绝对是一员猛将。

“认识你很高兴,少校。”他说,“你来泽西很久了吗?”

“才几个月。”内克尔对他说,“我的编制不在三一九师,是临时借调过来的。”

他们走上楼。内克尔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打开侍立一旁,让玛尔提诺先走。屋子很舒适,显然原来就是某个政府官员的办公室。屋子里的军官站起身,绕过桌子迎上来。玛尔提诺立刻就看出这个军官的脾性。这样的军官都略带矜持,带有很典型的老式正规军人气质,而且绝对不会是纳粹党。这是一位军官,也是一位绅士。

“旗队长,见到你很高兴。”他伸出的手坚实有力,而且很友善,可是他的眼神泄露了一些别的东西。他只是表面恭敬而已。

“海涅上校。”玛尔提诺解开大衣,掏出保安局的身份牌。

海涅看后递回来,“您请坐。不知道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您已经见到菲利克斯・内克尔了,他是从巴黎借调过来临时当我的二把手的。对他来说,这算是放假。他刚从医院出来,原先一直在俄国前线服役。”

“真的啊?”玛尔提诺说。他掏出希姆莱的信,推到桌子对面。

海涅慢慢把信读完,表情庄重地把信递给了内克尔。“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这次行程的目的?”

“现在还不行。”内克尔把信递了回来,玛尔提诺接过收好,“我只需要你能保证,在我需要的时候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