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4页)

【注】:PETN,季戊四醇四硝酸酯,是著名的硝酸酯类烈性炸药。

“很遗憾。”萨克斯表示。她作为莱姆的徒弟兼合伙人已经有一年多了,也成了他的朋友。有的时候甚至会在这里过夜,睡在沙发上,甚至像兄弟姐妹一样清白地睡在莱姆那张治疗床上。不过他们之间的交谈内容都和法医学相关。而莱姆哄她睡觉的方式,是给她讲追踪连环杀人凶手和贼王的故事;他们通常都会避开个人的话题。而她现在的回应通常只是:“一定很不容易!”

林肯摇摇头来转移这种不太自然的同情。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房间的墙上一度贴满了艺术海报,这些海报早就已经不知去向——盯着墙上剩余的胶带来进行一种连线游戏,圈出来的是一个不太对称的星形;他因为同时回想起可怕的爆炸现场,他手下警官焦黑而支离破碎的躯体,那一幕让他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空虚的绝望。

萨克斯问:“雇用棺材舞者的那个人愿意供出他吗?”

“他当然很愿意,但是他能告诉我们的事情并不多。他依照书面的指示,把现金放进一个邮筒里,不是透过电子转账,也不需要账号。他们从来没有碰过面。”莱姆深吸了一口气,“最糟糕的是付了钱的银行家后来改变主意,他失去了勇气,但是却没有办法联络上棺材舞者。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棺材舞者一开始就告诉过他:取消并不在选择的项目之内。”

塞林托向萨克斯做了简单的汇报,谈了菲利浦·汉森的案子、目击他午夜飞行的证人,以及前晚的爆炸案。

“剩下的证人是些什么人?”

“珀西·克莱,卡尼的妻子,他就是昨天晚上死于飞机爆炸案的家伙。她是他们那家公司——哈得孙空运——的总裁,她的丈夫是副总裁。另外一个证人布莱特·黑尔是为他们工作的飞行员。我已经派了警卫去照顾他们两个人了。”

莱姆表示:“我也找来了梅尔·库珀,他会在楼下的化验室工作。汉森的案子是一件专案,所以我们会找来弗雷德·德尔瑞代表联邦政府成立特别调查组;如果需要的话,他的手下也有一些探员。他还负责清出一间联邦证人庇护所来安顿克莱和黑尔。”

过去的记忆硬生生地盘踞了林肯·莱姆的脑海,让他跟不上塞林托正在说的话。他想起五年前,棺材舞者在办公室里放置炸弹的那一幕。

他记得那个垃圾桶像一朵黑色玫瑰花一样地绽开。炸药的味道——令人窒息的化学药味,一点都不像燃烧柴火的烟味。烧焦的木头上丝纹般的皱裂痕迹;他手下技术人员被火焰烧得呈拳击手姿态的焦干的躯体。

传真机启动的声音把他从过去拉回现实。杰里·班克斯抓住第一页,“坠机现场鉴定报告。”他念道。

莱姆的脑袋急切地伸向传真机。“该是工作的时候了,各位!”

洗吧,洗吧!

士兵,这双手够干净吗?

长官,越来越接近了,长官。

这个结实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在列克星顿大道一间咖啡厅的洗手间里,忘情于他的工作中。

擦吧,擦吧,擦吧……

他停下来,朝男洗手间外望出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将近十分钟。

继续回到擦洗的工作。

斯蒂芬·考尔检视了自己的皮肤和又大又红的指关节。

看起来很干净,看起来很干净。没有虫子,一条也没有。

斯蒂芬将黑色厢型车驶离街道,停进地下停车场之后,感觉就一直很好。他从后车箱取出了所需的工具,然后爬上斜坡,悄悄地混进了街上的人群当中。他在纽约市干过几件工作,但是他还是不习惯周围有这么多人,光是这一块街区大概就有上千个人吧。

让我觉得畏缩。

让我觉得像条虫子一样。

所以他才进到这个洗手间来清洗一番。

士兵,你清洗完了没有?你还剩下两个目标要消灭。

长官,差不多清洗完毕了,长官。进行任何任务之前,必须消除留下微量证据的风险,长官。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

热水倾泻在他的手上。他从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把刷子来进行刷洗,然后从清洁剂瓶子里挤出粉红色的清洁剂,继续再多刷洗一下。

最后,他检查了红润的双手,然后放在烘干机下用热风烘干。不能用毛巾擦拭,不能留下泄密的纤维。

也不能留下任何一条虫子。

斯蒂芬今天穿着一身伪装的衣物,不过并不是军队的橄榄绿,也不是沙漠风暴的米黄色。他身上穿的是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一件工人汗衫及一件沾着油漆污渍的灰色防风外套,腰带上挂着他的手提电话和一盒卷尺。他今天穿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就像曼哈顿的任何一个“蓝领”一样,没有人会对一个在春季里戴着手套的工人起疑。

走向外面的街道。

街上的人还是很多,但是现在他的双手非常干净,而他也不再感到畏缩。

他在街角停了下来,看着街尾那一幢原本属于丈夫和妻子两人,但是现在只剩下妻子一人的洋房,因为丈夫已经在林肯田园的上空被干净利落地炸成了上千个碎片。

另外两个证人依然活着,必须在星期一大陪审团召集之前将他们消灭。他看了一眼他那只笨重的不锈钢表,现在是星期六早晨的九点三十分。

士兵,剩下的时间足够做掉他们两个人吗?

长官,虽然我还没消灭这两个人,但是我还有四十八个小时,长官。用来找出两个目标所在的位置并将他们消灭,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士兵,你愿意接受挑战吗?

长官,我是为了挑战而活,长官。

如他所料,那幢市区的洋房前面停着一辆巡逻的警车。

好吧,洋房前面势必成为一个杀戮战场,而另一个未知的战场,则在那房子里面……

斯蒂芬审视了一下整条街,然后开始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一双干净的手微微感到刺痛。他背上的背包大约有六十磅重,但是他几乎没有什么感觉,蓄着平头的他,一身肌肉还算结实。

他走路的时候,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当地人,一个无名氏。他并不将自己视为斯蒂芬或考尔先生,或托德,约翰逊、斯坦·布莱索,或是他在过去十年来使用过的任何一个化名。他真正的名字就像一套摆在后院、已经生锈的运动设施一样,你察觉得到,但是却不会真正去注意。

他突然转弯,走到那幢只剩下妻子的洋房对面房子的入口处,推开大门,然后朝外看着对街被山茱萸半遮掩的大片玻璃窗。他戴上一付昂贵的打猎用黄彩镜片眼镜,窗户上的强光立刻消失了。他可以看到屋内移动的人影,一个警察……不对,是两个。还有一个背对着窗户的男人,或许就是那个朋友,也就是他被雇来灭口的另外一个证人。还有……太好了!那个妻子也在,矮小、朴实、男孩子气;她身上穿的白色上衣,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