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通常是胡言乱语?那就不总是胡言乱语。我明白了。他在受审时威胁过我的妻子,几个月后写来这么一封信,现在又逃跑了,你们不认为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阿达拉说:“这件事你用不着操心,艾奇森先生。我们现在很忙——”

“我妻子的安全得我来操心。”欧文瞥了一眼医生的左手上的戒指。“保护妻子是男人的责任,你说不是吗?”他快意地发现阿达拉这么快就开始不喜欢他了。“告诉我,你们怎么才派了四个人去搜捕他?”

院长的牙颤抖了一下。“派去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带追踪犬的警员,夜间追踪,他们四个人顶得上十几个人。”

“他到了水城吧?”

“他去过水城,现在好像正朝北方走。他确实是在朝北方走。”

“他们究竟看见他没有?”欧文粗率地问,他发现医生对他的反感已经变成了仇恨。欧文是当律师的,对这一套已经习惯了。

“我想还没有,”阿达拉说。“不过他们离他已经很近了。”

欧文相信人的姿势态度是一种重要的标志。一个人不论一头秀发还是已经秃顶,不论衣冠楚楚还是蓬头垢面,不论高大魁梧还是矮小瘦弱,只要他挺身直立,就会得到别人的尊重。现在他挺直腰板,俯视着医生,心想你也许真相信胡鲁贝克不是个危险人物,可你为什么在星期天的深夜跑到这里,面容憔悴苍白,身旁还站着一个州警察局的警长?

“他是从斯汀森逃走的吗?”欧文问。

阿达拉医生望着远处的天花板。他烦躁地朝海弗山警长点点头,警长走上前来,用盖着笔帽的圆珠笔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追踪人员发现他到了这儿。所以你妻子用不着担心。”他指着二三六和一一八号公路交叉处的附近,说:“他逃到……”医生瞪了海弗山一眼,警长停顿了一会,改口说:“他溜达到了这儿,就在斯汀森旁边。”

“他是怎么到斯汀森的?”

阿达拉医生想也不想地答道:“出了点小岔子。他上了交通车,坐在另一个病人的位置。”

海弗山朝院长不动声色的脸上望了一阵,接着说:“后来他从两名护理员的身边溜走。在水城,就是这里,他要一个司机载他去波士顿。唔,他在路上丢下一张波士顿地图。他现在上了一一八号公路。”

“波士顿?他跑了多远?”

“离我们的人有半小时路程。我们的人正在迅速赶上去,再过二十分钟就能追上他。”

“对不起,”阿达拉说,“我们还有事要办。”

欧文又俯视一眼这个满脸不高兴的医生,心里感到一阵快意。他转脸对警长说:“为了我太太和我本人,请你随时把进展情况通知给岭上镇的总监。”

“我会的,请放心。”

欧文对警长点点头,没理睬阿达拉就离开了办公室。他正沿着阴暗潮湿的过道往前走时,警长赶了上来。

“等等,先生,跟你说句话,好吗?”

海弗山的个子不小,但欧文的身材更加魁梧,所以警长后退了一步,避免抬头仰望欧文。“你正要出去野营吗?”

“你说什么?”

“看你这身打扮,像是去野营或是打猎的样子。”

“我随便穿上衣服就开车过来了。”

“你带武器了吗?”

欧文问海弗山是否想看他的持枪证。

“那没必要。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律师。”

“律师?”海弗山似乎感到高兴。“哪一方面的律师?”

“主要是公司社团事务。”

“那位医生对胡鲁贝克的评价很不好,我猜想你和你太太也有同感。这家伙可能是个犯罪型精神病人,但从法律角度看,他不是一条狗。他是个人,谁要是开枪打死他谁就犯了杀人罪,和开枪打死一个部长没什么区别。不过我用不着跟你讲这一套,你是律师。”

“我问你一个问题吧,警长。你近看过胡鲁贝克的脸吗?你见过他吗?”

“我同情你,先生。不过我得说,如果我们发现他被打死在什么地方,我就会跑去找你。即便你能把自己的罪名减轻到‘非预谋杀人’,你也别想再干律师这一行了。”

欧文直视着警长的眼睛。警长最后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我听到了,警长。再见。”

迈克·胡鲁贝克在深长的草丛中奔跑,他从眼角瞥见一辆汽车的前灯出现在与公路平行的一条辅助公路上。那辆车保持着与他相同的速度,他相信它是在跟踪自己。汽车蓦然停下,急转车头,朝他开过来。

“密探!”胡鲁贝克叫道。惊惧感像一群黄蜂包围着他,他一失足摔到路边,煤渣、碎石、草叶嵌进他的手掌,立刻沁出了血。他轻哼一声,爬起来跑了四十多英尺,钻进树林,撞倒一排矮树丛,扑跌在地上。过了一会,一辆绿色汽车缓缓开过,停了下来。

车门砰地关上,一个男子钻出车来。这密探绕着林子边上慢慢走了一圈。胡鲁贝克蜷起身子侧躺在地上,闭眼祈祷,希望自己马上睡着,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迈克!”那人犹豫地呼唤,像是拿不定主意是该大喊还是该轻声耳语。“你在这儿吗?”

声音有些熟悉。

“迈克,是我。”

迪克医生!惊慌中的病人听出来了。这是马斯丹医院的迪克·科勒医生。

真是他吗?要小心。事情有些不对劲。

“迈克,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胡鲁贝克睁开眼,从树缝里望出去。那人像是迪克医生。那些狗密探这么有能耐?胡鲁贝克紧张地思索。他上下打量着那个人:瘦瘦的,穿深蓝色套装,脚下是廉价的黑色平底鞋和袜子。他的背包是旧血色。对,很像迪克医生。一模一样!胡鲁贝克承认密探们化装真有一套。

这些狗东西真厉害,没得话说!

“他们告诉我说你跑了。迈克,你在那儿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你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得见踩在树叶上的响声。胡鲁贝克把自己的背包拉到身边。背包很沉,发出金属和铁链的铿锵声。他怔了一下,悄俏在包里摸索。他在背包底部找到了手枪。

“迈克,我知道你很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

迈克把枪瞄向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他要射穿这个冒牌货的脑袋。不,那太便宜他了。我要射他的肚子,用0·五四口径子弹在他腹部穿个窟窿,让他慢慢地死,像士兵死在战场。

脚步声更近了。一只小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脚下二英尺远的野草上。胡鲁贝克把枪举到眼前,嗅到机油和金属的气味。他心里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假若这人不是冒充的呢?也许他真是迪克医生。也许他也是一个密探!也许他一直就是一个骗子。从他们见面第一天起。欺骗了他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