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梦中身 章节十一 暗流(第2/3页)

安乐公主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觉出来没有,所有这些怪事的开头,其实就是我家府内丢失了那盏宝灯!”

袁昇心中一动,忽然抬头,看见了屏风上方悬挂的那盏宝灯。那灯缀了七种名贵宝石,单那灯下的流苏便全是由水晶、琉璃和碧玺编缀而成,从梁上垂下,直达五尺,壮观华贵如一只艳丽的凤凰。

“这不就是那盏灯吗,公主怎的说丢了?”他有些奇怪。

安乐叹了口气:“这灯名叫七宝日月灯,你眼下看到的,只是外面的‘日精灯’,实则在里面,还有一盏更精致小巧的‘月华盏’。可惜啊,那恼人的盗贼,将那月华盏盗走了。”

“原来如此,”袁昇意有所动,恍然道,“这外面的日灯太大了,任是何等神偷,也无法将之带走,所以那人也只得退而求其次,盗走那月盏了。不过公主放心,家父正在奉命加紧搜寻,我也会全力协助,定有找到的一日。”

他站起身来告辞,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极关键的一件事:“后天,我将主持玄元神帝开光祈福大典,公主可会赏光,来大玄元观助兴?”

安乐公主笑道:“那可是你的大日子,我自然会去。如何,觉得惊喜吗?”

二人目光对视间,女郎的眸子流光溢彩,妖艳夺目,她很得意自己这种魅惑的目光。

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这样,似乎总是很得意能将自己玩弄于她的股掌之间?袁昇却在心底暗叹,却还点头笑道:“小道自然受宠若惊!”

“再给你来个惊喜吧,皇后娘亲也要去的!怎么样,这惊喜接二连三吧,也许……”女郎的眸光愈发璀璨,“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更大的惊喜?袁昇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击中,浑身一阵麻木。

“怎么样,你要如何感激我?”女郎娇媚地一笑,才将他惊醒。

袁昇才想起来僵硬地一笑:“小道感激不尽。”

暮色沉沉,大玄元观内的方丈丹房内,全身雪白道袍的袁昇黯然而坐。

陆冲则背着手,在他身前转着圈子。青瑛抱着膝,坐在袁昇对面,娇俏的脸上含着一丝淡漠的笑容,似乎要随时出口讥讽沉不住气的陆冲。

实则两个人刚刚小吵了一架。陆冲郑重将青瑛介绍给袁昇时说了句“这是我老婆青瑛”,青瑛闻言又羞又恼,便娇斥了几句。陆冲厚起了脸皮,只嬉笑而不应战。但说来也怪,青瑛虽然愠怒,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双方已将宗相府和镇元井内的诸般变故都说了,均觉事态之怪、形势之紧,实在出乎意料,此时都在苦思对策。

“青瑛姑娘,你以为如何?”

袁昇终于向青瑛笑了笑。他虽与这位女郎初次见面,但早在陆冲的口中听过了多回,今日一见,果然便对女郎有极强的信任感。这种感觉很奇怪,有时候同门兄弟朝夕相处多年,却始终貌合神离,而有的人不过数面之缘,却能让你一见生信。

“最古怪的地方就是西云寺!”

青瑛筹思已久,此时当仁不让地侃侃而谈:“黛绮被陆冲下了神鸦咒,是在西云寺附近消失了踪迹,而檀丰也是出自西云寺。昨晚宗相府夜宴,西云寺主慧范,相传一直是太平公主的人,但他居然自称对韦皇后效忠。不管这效忠是真是假,都已足够惊人。”

陆冲气哼哼道:“这不难解释。慧范这老胡僧最擅配制春药,太平公主和韦皇后只怕都很稀罕那玩意。哼,这些大唐贵妇,皇后公主,风流荒唐,哪一个是好东西。”

“你不要胡乱岔题好吗?”青瑛嗔道,“我要说的是,我们一直没有留意慧范这个嬉皮笑脸的老胡僧。”

陆冲嘿嘿一笑:“你们的毛病就是太过小心,照我说,袁昇告知他老爹,搬来金吾卫,先将这老胡僧囚了,重刑审问,便知端倪。”

袁昇摇了摇头:“慧范是太平公主的人,我老爷子那点根基,还真不好轻易动他。况且,家父一直以为我犯了梦游癔症,未必会相信我的话。我倒更奇怪这老胡僧的那一手幻术,我本与他相交了一段时日,却一直不知道,他还有这手本事……”

他忽然觉出一阵寒意从心底泛起,沉声道:“想想看,如果一个人时时陪着你聊天,常常看着你作画,满脸嬉笑,人畜无害,但你却对他的道术深浅甚至有无道术都全然不知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人的道术修为远胜于你。”

陆冲和青瑛对望一眼,均觉愕然,能将灵虚门的第一天才唬得如在云里雾里,这老胡僧着实不简单。

“青瑛姑娘,你觉得这老胡僧的幻术手法似是哪一派?”袁昇已是第二次问起这个问题。

青瑛沉吟道:“适才我已说过,这人的‘天花乱坠’很像西域的幻术,但又似是大唐某派道门的奇术,只是手法太奇怪,忽而高明,忽而粗糙,让你全然看不出是哪一派。”

“那是他在伪装而已,他的手法一直很高明,粗糙只是他的伪装。他故意做了多重伪装。”

袁昇阴沉着脸,若有所思,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沉声道:“再说说西云寺,还有个重要疑云,为何镇元井内的法阵密道,居然距离那里也不远。五师兄临死前也许是回光返照,竟说那也许是一个很大的局,这到底是何意?嘿,也怪我太过莽撞,实不该跟五哥夜探镇元井,连累五哥丧命!”

“你本不该自责!”青瑛明眸闪烁,“你为何不换一种思路。镇元井本来就是一个杀局。做这个杀局的人本就要杀他,结果就是,你的五师兄必死!”

丹房内霎时一静。陆冲震惊无语,很想问一声:“他五师兄造了什么罪,为何有人一定要他死呢?”但他的目光很快被袁昇吸引过去。只见袁昇的身子突突发抖,脸色苍白一片,他忍不住问:“喂,你怎么了?”

“我没事……”袁昇长吸了一口气,才道,“青瑛姑娘,你这念头极妙。不错,我们该换一种思路,要将所有发生的一切,尽数串在一起——师尊掌心上的天魔之箓,镇元井的密道,西云寺方丈慧范很可能又搭上了韦皇后的那条大船,胡僧檀丰与宣机国师一脉相承的幻术,还有,后天的玄元神帝祈福盛典……”

袁昇的话忽然顿住,眼前闪过安乐公主那明媚无俦的眼眸,霎时间心底一片漆黑。

“看来,我们已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了。”袁昇仰头望着窗外浓黑浓黑的夜色,“不然,你、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陆冲叫道:“袁兄,你说得高大伟岸,小弟稀里糊涂啊!”

青瑛也是秀眉微蹙,眸中疑云四起。聪慧的她已发觉,这位新任的大玄元观主似乎已看透了些什么,只是他显然不愿意说,或者他还故意隐藏了一些东西,但他最后说的这些话,已委实让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