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5页)

狄雷尼细细品味这静静独处的悠闲,思忖着现在喝杯冰啤酒是否太早了,想想觉得是早了点,因此将麦兰案的官方文件档案夹拿到书桌,坐下来准备将麦兰到过的酒吧、餐厅、夜总会,以及其他的公共场所列成清单。如此杰森·T·杰森便可……。

不过,就像他在侦办其他案件时一样,他发现自己再度埋首研读那些档案数据。他倒不是期待能发现先前没注意到的,而是这些文件总会令他痴迷。狄雷尼组长想着,简明扼要的警方文件有如洋葸,一层层的剥开,越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一个小小的白色核心,可以用拇指与食指捏住。而那又是什么?真相?别抱持这种希望。千万别怀有这个冀盼。

他的眼光第三度落在法医的验尸报告。在“附注”这一栏内——会令人忽略的一个标题——他读到其中提到肝脏肿大;手臂曾受伤,正常痊愈;肺部曾有旧疾,正常痊愈;或许麦兰年轻时曾心律不整,正常痊愈。接着法医像是若无其事的补上一笔:“可能有多重性肌肉组织炎。”

狄雷尼眨眨眼,读完这一段再将文件收妥。

他自从接手侦办麦兰案迄今,已经写了六本随身笔记本(他猜布恩小队长也差不多)。他做事一向有条有理,在每一本笔记本的扉页都编列一页的纲要,如此他想要查数据时就可以一目了然。因此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出他第二次侦讯埃玛·麦兰时的笔记本,也查出了麦兰家的家庭医师姓名。

狄雷尼写下:艾伦·赫罗兹医师,随后又再加了个“巷尾”,意指那个医师的办公室位于东五十八街麦兰家的那个街区。

他拿出一具放大镜,在曼哈顿区的电话号码簿中查出艾伦·赫罗兹医师的电话号码。他拨电话过去,当天是星期六,接线生请他留话,狄雷尼毫不犹豫就告诉她要挂急诊,是攸关生死的警方刑案,请赫罗兹医师立刻回电。

他才刚坐稳,将当天第一支雪茄的包装纸拆掉,电话铃声已经漫天嘎响。他觉得连电话铃声似乎都充满了怒气,不过那或许是事后的印象——在他听到赫罗兹医师的声音之后。

“搞什么东西?”医师听到狄雷尼报上姓名后质问。“什么狗屁急诊?什么攸关生死的急诊?你在搞什么东西?”

“医师,医师,”狄雷尼设法安抚他。“那‘确实’是急诊,攸关生死,也确实是警方的刑案。那关系到你的一个病人。他的名字是——”

“你是头壳坏了还是怎样?”赫罗兹医师质问。“医病关系是有法律免责权的。你不知道吗?我不会向你透露与我的任何病患有关的任何资料。”

狄雷尼组长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已故’病人,”他朝赫罗兹医师吼回去。“你没有什么操他妈的免责权,没有权利拒绝向警方提供一个死亡病患的资料。”

“谁说的?”医师也不甘示弱。

“法院说的,”狄雷尼咆哮道,然后灵机一动,信口胡扯。“一个接一个的案例——最近的一件是强森杠上了纽约州政府——法院认定医护人员,无论是依据法令规定或按照先例,都无权拒绝向执行公权力的警官提供已故病人的病历数据。”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么容易受骗,真令入讶异。

“你说的是哪一个病患?”赫罗兹医师心有不甘的说。他不再大吼大叫了。“维多·麦兰。”

“噢……他。”

“对,他,”狄雷尼冷冷的说。“我只占用你五分钟。你难道就不能由你打高尔夫球的时间中抽出五分钟?”

“高尔夫!”赫罗兹医师咬牙切齿的说。“很好笑,我快笑翻了。不妨告诉你吧,亲爱的狄雷尼组长,我目前正在罗斯福医院,处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是什么病?没有人知道。或许是急性脑膜炎。什么高尔夫球!”

“我如果立刻赶过去,你能拨出五分钟给我吗?”

“不能等到星期一?”

“不行,”狄雷尼说。“等不及了。我只要五分钟。我半小时后可以赶到。”

“你既然都要来了,我能说不吗?”赫罗兹医师说。

狄雷尼将这句话当成是已经默许了,于是挂上电话,拿起老花眼镜与笔记本匆匆出门。

艾德华·X·狄雷尼对所有的医院都没有好感,不过对罗斯福医院却格外感冒:他的第一任妻子芭芭拉就是在这家医院病逝的。他承认,要一栋建筑物为此负责,是很不合理的,不过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如果万一他因任何伤病被送到罗斯福医院,他对前来诊治他的医护人员的第一句话将是:“送我到西奈山,他妈的。”

他终于在医师休息室内找到赫罗兹医师,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小房间,有一部电视、一张长沙发及两部扶手椅,都铺着橘色塑料椅套,有一张牌桌及四张折迭椅,就此而已。

赫罗兹医师身材矮小,大约比狄雷尼矮了一个头,不过年纪相仿,或许更老些。他有一张历尽沧桑、世故的脸孔。他戴着钢丝边眼镜,头上有一圈马蹄型的白发,不过头顶大部分都已秃光了,只剩长着褐色老人斑的皮肤。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医师袍,脖子下悬垂着一个口罩。他没有握手,狄雷尼站得离他远远的,在房间另一头。

“你好大的狗胆,”医师怒气冲冲的说。“维多·麦兰有什么屁事那么重要,不能等到星期一?”

“你曾替他治疗刀伤吗?”狄雷尼问。“手臂处?”

“没有。这就叫急诊?攸关生死?”

“不止如此,”狄雷尼说。“验尸报告提到‘可能有多重性肌肉组织炎’。”

“可能,”赫罗兹医师不屑的说。“说得好。我喜欢。”

“你知道?”狄雷尼问。

“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病人,不是吗?”

“那是什么病——多重性肌肉组织炎?”狄雷尼问。“像是黏液囊炎或是关节炎之类的?”

“噢,当然,”赫罗兹医师说。“就是那类的,就如死亡像是昏倒一样。”

狄雷尼凝视他许久,搞不懂他想说什么。

“死亡?”他说。“你是说这种病会致命?”

“维多·麦兰已是末期了。如果不是先遭人杀害的话,也会因为这种病而死亡。”

狄雷尼倒退了一小步。

“末期?”他沙哑着声音复述一次。“你确定?”

赫罗兹医师嫌恶的举起手。

“你何不去找医师评鉴会来调查我?”他嘲弄道。“我确定吗?你想调阅麦兰的病历?你想阅读检验报告?肾上腺皮质类脂醇疗法为何失败?你要另外两位医师的意见——”

“好啦,好啦,”狄雷尼忙不迭的说。“我相信你。他罹患这种病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