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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搜查尸体的时候动作很慢、很轻,虽然它们完全感觉不到受辱或者受伤。也许是因为雷吉的动作很轻,我们只是学她的罢了。

尽管梅耶的尸体在珠峰悬挂了差不多一年,尸体已经风化,但我感觉他非常非常年轻。

“这个德国人多大了?”我并没有特意问谁。

“我想应该是十七岁吧。”雷吉说。她正全神贯注地搜查她表弟的口袋。

梅耶和布罗姆利身上都没有背包。我们将他们身上的外套、羊毛裤、诺福克夹克、背心里的口袋都搜遍了。梅耶那件夹克的左边口袋里有一叠用德语写的信——我甚至不认识信封上的德文活字——里面还有护照以及二十个盖了章的边境通行文件。

梅耶那件夹克衫的左边口袋里还有一大叠钞票。

“天哪!”我说,“是真钞吗?”

理查将钞票成扇形展开。那叠钞票仍然扎着带子,上面清楚地印着:伦敦国民地方银行有限公司。

“真有这么一家银行,是吧,理查?”

“应该是的。”理查说,“我也在那里存了一点点钱。”他开始数起了钞票,“一共是15,000英镑。”

“看来你的表弟是想花钱买情报。”J.C.对雷吉说。

她抬起头,不再看那些口袋了。“很有可能。他的情报就是这样来的,他跟一些愿意冒着自己和家人生命危险背叛奥地利或德国上司的人打交道。珀西倒是跟我提到了一些情况,通常是在吃饱喝足之后,他就会告诉我,间谍就是向那些不受待见的人买情报。”

“看来,”我指着我们仍在搜查的那具年轻人的尸体说,“这个奥地利人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人。”

“应该不是。”雷吉说。她的话几乎淹没在从西边吹来的风中。“你们再看看他的护照,就能大致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了,为了这份情报,他什么都豁出去了。”

我看着那个奥地利护照和上面的描述,但我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姓名:科特・亚伯拉罕・梅耶。出生日期:1897年10月4日。职业:见习打字员。

“在这儿呢。”理查说,指着用德国活字标签写的宗教一栏,下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希伯来人。

“他为你表弟充当间谍就因为自己是犹太人?”我问雷吉,但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将那叠又厚又结实的马尼拉信封从她表弟尸体上那件夹克衫的胸袋里拿了出来。她做得很小心,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以防大风把信封吹走了。

大信封里还有五个小信封。每个信封里面看起来都装着同样数量的照片,都是七张。我没看清楚那些照片,因为雷吉仍然弓着腰在翻看那个包裹,但我心里却在惦记着那15,000英镑的现钞,它们可比齐柏林伯爵设计的最新的军事飞艇的照片强得多。

“啊——”雷吉惊叹道,说话的感觉像是突然气短了,看来有重大发现,“你们想知道珀西和梅耶为什么会死吗,几位?”

除了帕桑以外,我们全都点点头。帕桑医生这会儿仍在忙着将梅耶尸体上的背心和衬衣割开,检查他锁骨下沿、肩膀上部的枪伤。

“小心点儿。”雷吉说,“一共有五套一模一样的照片,不过这套这片是有底片的。别让照片吹走了。”她将一叠照片交到理查手里,他看着七张照片,慢慢点点头,然后仔细将照片交到了让-克洛德手里。

跟理查毫无反应的表情不同,J.C.反应十分激烈,他的头猛地后仰,像是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似的,一边伸长胳膊,将照片往前甩。“我的朋友,这……这……这也太恶心了。”

我紧张地从他的肩膀上望过去,但只是瞥见了黑色的背景下三个白色的影子。

“太恶心了。”J.C.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再次小声说,“真他妈的恶心!”

他转过头来,将照片交到我手上,我双手紧紧地抓住照片,大风呼啸,我低着头,看着那些照片。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记得自己的雪地护目镜还没有取下来,我手忙脚乱地将护目镜取下,仔细看着七张黑白照片。

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皮肤苍白、身材十分消瘦的男人,年纪大约二十九或三十岁出头,而这个男人正跟四个年轻男子做爱,确切地说应该是四个男孩,最大的大概十三岁,最小的不会超过八九岁。照片拍得非常清晰,在漆黑背景下,照片中的裸露的肌肤很白,只是边角上有些朦胧的灰色。房间看起来像是欧洲廉价的旅馆,考虑到厚重的家具和暗色的墙壁,可能是在奥地利。摄像师肯定用了闪光灯,或者曝光的时间很长,因为在这组照片中,可以看到一扇窗户的百叶窗被拉了下来。每张照片的清晰度和景深近界线都表明照相机的档次很高。每张照片都是五乘七英寸,底片则放在包裹底下的纸套管里。

虽然一共只有七张照片,但上面的内容却差别很大。我承认,看着这些照片时,我的下巴都惊讶得掉了。我不止一次地仔细看这些照片,看到第一张照片时,我本该羞怯别过头去,但我忍不住想再看一眼,那种情形就跟若干年后,我驾车遇见严重的交通事故后,也会强迫自己再看一样。

那名成年男性非常瘦,看起来显然是因为营养不良所致,肋骨和髋骨高耸,有些痂痕清晰可辨,照片中的那人头发分向左边,看起来活像一名资本家,他油腻腻的短发显得十分干练,梳得一丝不苟,但在做爱的时候,照片中的头发有些凌乱。在唯一一张嘴唇没有因为激情而张开的照片中,显示那人的嘴唇很薄,表情格外严肃。

在一张照片中,那人在鸡奸最小的男孩的同时,嘴里还含着那个十三岁男孩僵硬的小阴茎。另一张照片中,一个不过十岁的男孩正帮那个成年男子手淫,而那名成年男子则在把玩两个小男孩的阴茎,而第四个男孩,也是他们年纪中最大的那个,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表情呆滞,像是服用了毒品。

那个男孩的脸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就是科特・梅耶!比他死在珠峰的时候也就小了四岁左右。

“啊……天哪。”我小声说。

有张照片几乎很难辨认,照片上的五个白色的消瘦身影全都卧躺在乱糟糟的席子上,恶心地首尾相连、寻欢作乐,让我这个无辜的美国新教徒不忍直视。唯一的一张可以看清楚的脸是那个成年人的。我盯着那张脸,试图不去理会照片中交媾、抚摸的场景,总觉得我以前见过他似的。我肯定见过一次。慕尼黑啤酒馆的海报上有张照片。不知何故,照片上的那张脸年纪更大,也更丰满,纳粹海报上的那人并非三十岁出头,而是三十五六岁了。但两张照片中的黝黑色眸子是一样的,同样蓄着查理・卓别林式的夸张胡子。那一刻,我居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