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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跟上卡罗尔了。托尼无助地站在楼梯顶端,像是被她的狂怒剥了皮剜了肉。他们之间的维系仿佛被无情地切断。他失魂落魄,在所有人当中,偏偏是卡罗尔知道如何给他最大的伤害。卡罗尔说的全是对的。卡罗尔完全信任他,为他疯狂地冒险,为他命悬一线。而他托尼失败了。

他本应该考虑更多的可能性。但是他一直那么肯定自己记得关于万斯的所有要点。他没有跟那个监狱心理学家谈谈,因为他排斥那个女人的职业观,理由是那个女人任由自己被万斯的魅力吸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什么有用的话说。他没有跟与万斯调换身份的那个假释犯谈话。他过于自信,没有考虑过根据万斯的逃狱诡计得到点什么信息。他把原本应该由他做的面谈让给安布罗斯去做了。相信自己从他们那儿会获得更多信息不是自大,只是冷酷的事实。他让自己因为宝拉希望卡罗尔带着荣耀离开而分心。因为那也是他的希望。他一直想为卡罗尔做到最好。他怀疑自己失败的次数比成功的次数多。

他站在楼梯旁,凝视着骇人的景象,试图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这只能是万斯做的。托尼相信偶然,但有时大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就确实是真相。但这件事不是偶然事件。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总是有另一种可能。

“希尔博士?”富兰克林喊他,把他唤回此时此地。

他从现场离开,下了楼。“这跟性无关。”他对富兰克林说,富兰克林看起来迷惑不解。

“你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显跟性有关吗?根据初步报告,他在他们做爱时杀了他们,他割开露西的喉咙后,趁她未死操了她。”富兰克林好像不能决定该愤怒还是讽刺。“你能告诉我,这件事在什么意义上与性无关吗?”

托尼揉了揉鼻梁。“我这么说吧。迈克和露西在一起已经十年左右。你如果试图在他们做爱时杀死他们,会选择星期五的午餐后吗?”现在轮到托尼讽刺富兰克林了。“你会认为这是发现他们如胶似漆的最佳时间吗,总督察?在这个时候能等到机会吗?”

富兰克林皱起眉:“你如果这么解释……”

托尼耸耸肩。“我认为他只是很走运。他来这里杀他们,比他预期的容易得多。至于性——他被压抑了十几年。露西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即使已经死了。他把露西的身体翻过来,这样就不用看她的脸。”托尼低头看着地板。“只看着自己对她做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把露西翻过身来了?她可能一直都是腹部朝下。”

“血迹。她如果一直是面部朝下的,血液不可能向外和向上喷那么远。”

“你怎么突然成了血迹喷溅专家和精神病专家?”富兰克林摇摇头。

“我不是。但是我看过一些犯罪现场。”托尼转身离开。“相不相信随你,这和性无关。”

“那它与什么有关?”

托尼努力眨眨眼,讶异于自己有流泪的冲动。“这是报复。欢迎来到杰克·万斯的精彩世界,总督察。”

富兰克林看起来不确定。“该死的,你似乎对自己很有把握,博士。”

“谁发现他们的?”

“匿名电话,从离这儿大约十五分钟车程的一个村庄的电话亭打来的。打电话的是名男性,口音没什么特别之处。当地派出一辆巡逻警车。门是开着的,小伙子们直接进来了。”他同情地撇撇嘴。“他们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怀疑他们今晚会睡不着。这能给你什么提示吗?”

“电话是万斯打的。他以前在连环谋杀案以外干的一件谋杀案有相同的场景元素。他那时就这样干过。他在发送消息。这是针对特定人群的行为,和上次一样。而且他想确保消息被响亮而清晰地传递出去。他离开犯罪现场就暗中通知你,因为他希望你到达时这里还是初始的样子。他想让卡罗尔·乔丹看到他对她所爱之人做了什么,并因此而充满恐惧。”托尼就像咬着了舌头一样痛苦。自己居然一直那么迟钝,那么愚蠢。

富兰克林看起来并不信服。“你不觉得你可能夸大了事实,让自己有点太重要?也许这个案子和你与乔丹总督察毫无关系。也许这只是某个精神病患者。或者与露西·班纳曼有关。她是刑案律师,博士。这是一种得罪人的工作。”他加重语气,使自己的话更有分量。

“有必要这样做吗?”托尼猛地竖起拇指。

“你是心理学家。人们并不常做出……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说的?‘适当的反应?’有人本来可以逃脱罪责,却被她弄下狱。”他摊开双手。“他们从监狱里下了命令。或者外面的某个坏蛋认为干掉出庭律师是个讨好谁的办法。”他走向帐篷,去拿香烟。托尼跟着他到了户外,附近的小山笼罩在蒙蒙细雨中。“或者,她使某个混蛋逃脱惩罚——恋童癖、强奸犯什么的,然后有人对此很不高兴——这个查尔斯·布朗森13似的义务警员要给制度一个教训。”富兰克林用手挡住烟,点燃,深深地吸入一口,然后烟随着清晰的叹息呼出来。

“我这些年一直在做同一个工作,从来没有听说谁不喜欢审判结果而谋杀律师。那种情况只存在于电视剧中,”托尼说,“另一个设想更站不住脚。精神病患者所为这种说法也站不住脚。精神病罪犯往往是性杀手。而我刚向你解释了为什么这和性无关。说它跟露西的工作有关,就如同说这是由迈克尔编码的电脑游戏中的暴力引发的一样”。

富兰克林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被谷仓内的技术人员打来的电话打断。“老板?你需要看看这个。”

“搞什么名堂?”富兰克林恼怒地把香烟扔一边,跺着脚回到屋里。托尼跟在他后面,希望发现了有价值的信息。

技术人员指着屋顶托梁与墙相交的一个地方。一个活梯架在旁边。“几乎不可能看到。我从楼梯往下走时看到一点微弱的闪光。你在正常的照明中不会看到它,但我们使用了现场探照灯。”

“我仍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富兰克林说,板起脸,抬头凝视着屋顶。

“我上去看了看。是个微型摄像机。我们需要做一次完整的电子扫描。但目前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在监视他们。”

富兰克林回头鄙夷地望了托尼一眼。“你的理论到此为止。万斯直到昨天早上还在坐牢。他不可能这么快做这么多事。”

“你这样认为吗?跟西麦西亚的安布罗斯警长谈谈,了解一下万斯与外部世界的接触情况。”

“我如果这样做能让你更开心点,博士,我会去做的,”富兰克林说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用下个月的工资打赌,不是杰克·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