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3页)

“我不是想创造奇迹,只是在承认自己的失败。”

雅各布若有所思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你的对手是个聪明人?”

“是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的典范。偷袭者。”

“这个男人能精确预测出你想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

托尼抓紧椅子扶手。“也许是的。你是说,他找到了一种方法,绕过了我筑起的所有防线?”

“他占得了先机。他在暗处活动,在空隙间行事。谁也不可能防得了这种人,他们够聪明、够有决心。他下定决心要复仇。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这是在邀请他转换视角。托尼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但他又觉得自己太过渴望又有些犹豫。“我觉得我本该阻止他。”

“不过,你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另一个人的行为负责,对吗?”

“我知道我没有杀死迈克尔和露西。我知道我对发生的事情没有直接责任,但我无法逃避间接责任。卡罗尔也是这么坚信的。”

“卡罗尔如果不觉得你负有责任,你觉得你还会有这么深的负罪感吗?有受害者死在你参与调查的过程中,这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坐在这个房间里,倾听过你因这样的事而生的悲伤。可是,我以前听到的都是:你希望自己当时能做得更好,或采取不同的行动。你没说过这种惩罚性的负罪感。”

托尼没有立即回答。他最后开口道:“这应该是心理学家能大显身手的领域,不是吗?”

“他会怎么形容这种性格,你想过吗?如果一个病人的信仰体系发生改变,你会怎么形容这件事?”

“我会说他是目中无人。我曾经有个朋友。我还是个少年时,她就认识我了。她对我很友善,但她认为我需要变得更坚强些。她曾经说过:你就像一个有大鼻子的人,觉得每个人都在讨论你的大鼻子。好吧,其实他们没有,而且你越快把脸皮练厚,就越快乐。”

“你觉得她是对的吗?”

托尼发出遗憾的轻笑声。“我觉得我没有吸取教训。我常常觉得,我因为有这样的性格,才会有如此强大的感同身受的能力。”

雅各布点点头,动作如此细微,托尼觉得这可能是他自己的想象。“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卡罗尔如果不觉得你负有责任,你觉得你还会感到这么深的负罪感吗?”

“很可能不会。”说出实话很难,但他如果不试试,待在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这个让你自我感觉糟糕的源头减弱或消失,你认为其他难题会迎刃而解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我不想回答。”托尼说道,快要被激怒了。

“正因为如此,你才更需要问一问自己。”雅各布叹了口气。他合上笔记本,并把它放到身边的地板上,钢笔末端与笔记本末端齐平。“托尼,我当你的导师有很多年了。关于你是如何工作的,我自认为已经了然于心。我知道你习惯了与你人格中的许多方面和平共处,而这些方面在很多人看来是有问题的。我也知道你希望在业务能力和个人生活上都能更上一层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卡罗尔·乔丹是你情感生活的中心。有时,她甚至是你情感生活的唯一组成部分。这种说法合理吗?”

托尼的双肩不自觉地紧了一下,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雅各布以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在之前的会面中,他甚至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我也拥有其他人的友谊。”他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辩白意味。那么,在紧要关头,这些其他朋友都是谁呢?宝拉?阿尔文·安布罗斯?那些与他关系深厚的同事?然而,他们都不是大多数人拥有的那种朋友。没有人和他一起踢足球。没有人和他在酒吧组队玩猜谜。从学生时代起,就没有人和他并肩而行。没有人和他一起爬山远足。也没有人定期和他玩网络游戏。

“这些年来,你唯一带进这个房间的人只有卡罗尔。”

“你认为这段感情是没有前途的,是吧?你认为这让我停滞不前,把我困在同一个地方?”

雅各布的呼吸很沉重,他把金边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有些坐立不安。这很罕见。“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但我们都知道,你提的这些问题是有深意的。”

托尼的表情变得非常阴郁,眼神空洞。“我爱卡罗尔,就像爱其他人一样。”他说出这句话后悲伤突然而至,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内脏搅成了一团。

“你如果对这种感觉放任不管,会发生什么?”

他摇摇头。“你无法对感觉放任不管。”

“让时间来帮你摆脱它吧。悲伤和哀悼只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你彻底清空了阁楼后,阁楼的空间会让你感到惊讶,”雅各布再次叹了口气,“以一个导师或治疗师的身份告诉你该怎么做,并不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还是会说:与这么多的伤痛共同生活,这既不健康也没必要。你需要审视一下生活,判断什么对你真正有用,还有什么是你应该放手的。”

“今天,你帮助我弄清了一件事。如果死的是别人的兄弟,我同样会感觉很糟糕,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扛下所有重担。我需要想想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你不必独自承受这些。你可以随时把问题带到这里来。另外,你刚才也说了,你还有其他朋友。你会获得内心的宁静的,”他突然站起来,“你能等我一会儿吗?”

雅各布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托尼困惑地凝视着关上的门。以前,雅各布从不会在他们见面的中途离开,不管谈话变得多么有挑战性。到底是怎么回事?导师听到了房间外有一些他没听到的声响吗?他担心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发现这比思考自己的问题轻松。

然后,雅各布回来了,带着一本瘦长的精装书,护封是橄榄绿和奶油色的。他把书递给托尼:《年轮》,诺尔曼·麦凯格17著。“我不知道你对诗歌是什么看法。但我发现把它作为一个审视自我及做事方法的策略会很有用。在这本选集里有一首诗,名叫《舒适的真相》。我认为读这首诗对你来说是个重新开始的好起点。”

“你希望我用诗歌自我治疗?”他无法控制地露出怀疑的表情。雅各布,这个心思缜密的心理学家建议用诗歌疗法,就像埃莉诺·布莱辛建议用水晶疗法作为癌症治疗手段。

雅各布露出笑容,坐回到椅子上。“没有任何疗法能彻底治愈我们的疾病,托尼。不过,我想我们至少能做一些比缓和疗法更有效的治疗,不是吗?你的工作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