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蓝鸽之章 空瘪的爱意,饱满的恨意(第4/5页)

“于是你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乔唯,可这毕竟是一次脑部手术,你难道不害怕手术的风险吗?”司徒南反问道。

乔梓冲沉默了,他垂着头,不停地用自己的右手搓着左手,枯瘦的脸颊愈来愈苍白,他在自己去过的那些地方,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我们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已经认不出他是照片上的人了,他倏地抬起头说:

“我怎么不怕,有谁会像我一样拿自己的儿子作为药物的临床实验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手术需要承担的风险了!可是……”他说不下去了,停顿了良久,颤声道,“我……为了我的儿子,我已经有一个儿子是那个样子……你们不知道乔唯有多在乎他妈妈,意外发生的时候,他看着妈妈从山坡上冲下去,马上就想去救她,但雪道上滑行的速度太快,想要中途停下除非拿命来赌,他不但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还弄伤了自己。其实他被送到医院就醒了,他一直在跟我说是他的错,对我说他没照顾好妈妈,是因为他没照顾好她她才摔下去的,他根本接受不了伊诺的死,那天晚上他打碎了卫生间的镜子,把自己弄了个遍体鳞伤,当时我已经发现了E-90的另外一个神奇功效,就是删除记忆,我一时情急,就出此下策。手术是存在风险没错,但我对自己研制的药物有着十足的把握,而且,我也必须要搏一次!如果赢了,药物就算通过了临床实验这最后的一步,能给两个孩子留下一大笔财富!乔唯也不用再带着痛苦的记忆生活下去。或许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怎能不堵上性命一试?”

听到这里,我一直在记录的手停了下来,我没有想到,乔梓冲连这条后路都替两个孩子想好了。

“我打算和滕远铭私下里作成交易,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立刻答应,同意马上手术。手术过后,我意外地发现乔唯不但忘了滑雪场的事,就连阿姨的事情也不记得了。解决了唯一的后顾之忧,我觉得很欣慰,终于可以开始实施针对方虹的计划了。滕远铭还算是个讲信誉的商人,又有老同学这层身份,他不但答应了我的全部条件,还同意一等药物立项投产,就将专利权转让的资金以转账形式每隔半年汇入乔唯的户头,这样,就算我去坐牢,或者我死了,都能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能有个安稳的生活,特别是乔奕……”说到这里,乔梓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下两行热泪,他抬起戴着手铐的右手擦着眼睛。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咬紧嘴唇,差一点也落下来泪来。

他喃喃地说着:“我开始暗中侦查方虹的行踪,计划着怎样才能除掉她,可没想到,还没等我打电话给她,有一天晚上她自己找上门来,说高利贷的债主已经把她逼到了绝路,必须马上帮她还债,如果不这样做,就立刻把伊诺的秘密抖出去,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马上去取了钱给她。这个女人,自以为抓住别人一点把柄就能混一辈子,她机关算尽就没有算到她的所作所为正中了我的圈套。显然她已对炒股上了瘾,赔得越多就越想翻身,加之钱来得这样容易,我料定就算帮她还了一次还会再有下一次。果然,她又约我出来,我故意骗她说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就算她把什么都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并装出一副绝情的样子,她马上软下来,一再求我,竟然还向我示好,说她自己很寂寞,如果能有一个男人帮帮她,她一定感激不尽……她对自己的姿色盲目自信,以为我真的像她想的一样是个冤大头,还约我那天晚上到她家去……我在她的酒里放了足够分量的安眠药,等她昏睡过去,再给她脱光衣服抱到浴盆里,造成自杀的假象……我杀了她之后忐忑不安,以为警察很快就会找上我……”

“可偏偏查案的刑警粗心大意,忽略了本该引起重视的细节,没有查到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逃过了警察,也逃不过自己的良心,你为了求得内心上的安宁,不惜报名参加了国际救援队,去那些陌生的地方用你的药治疗那些陌生的人,你以为这样就能换取自己内心的平静,维护你妻子的名誉以及你们一家人的安宁吗?可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她的名誉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他做了这么巨大的牺牲,值得吗?”

“当然重要!你们不懂!GR计划就是她的全部,她受够了那种家族遗传病带给她们全家的伤害,把完成这个计划视作自己的全部。你们根本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以来在承受什么,只有我看过她的遗书,当我看过了她在遗书中所做的忏悔,就下了决心,绝对不能让那份遗书公之于众,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让世人知道她曾经杀过人的真相。”

“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爱她,人人都说你是一个冷淡的男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你的用情之深,你这样爱你的妻子,可她呢?她只爱自己,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不惜利用母亲对她的感激和妹妹的智力残缺去成就自己的事业,察觉到自己失败了之后,又抛下家庭不顾求得自己的解脱。你把所有的恨都算在方虹的头上,认为是方虹的出现才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发生,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你的妻子。”

“胡说!她对这个家的爱你们根本无法理解,她爱她的两个儿子,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爱,她那么拼尽全力去创造他们,怎么会不爱他们呢?如果她不爱儿子,也不会因为嫉妒而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你们不懂,完全没办法懂,你们这些人没遭遇过自己的亲人……是……是像伊娜这样的状况……所以,根本不可能懂!”

“那乔唯呢?你的儿子,不说远的,就说你的儿子,他为什么就能容得下一个不完美的弟弟,他为什么可以?你的所有辩解不过是给一个你爱的女人虚构的假象,她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完美无缺,她一辈子都在为成就完美而努力,而最有残缺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乔梓冲突然用戴手铐的双手抱住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串低沉的嘶吼,那哭声中有我从未听到过的凄楚,那是心里彻底绝望的人,用身体里仅剩的力量发出的最后一次呐喊。

乔奕的葬礼定在三天后举行。

司徒南向上级请示,特别安排乔梓冲参加了儿子的葬礼。葬礼格外地简单,只有零星几个人到场,一个叫阿威的康复中心工作人员也来了,他对乔唯说:“我以为乔奕离开康复中心会得到幸福,事实证明他的确得到了幸福,但这种幸福太短暂了。”乔唯哭了,哭得像个孩子,阿威走时说他想带走一样乔奕的东西,乔唯把带来准备随遗体烧掉的外星人手办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