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3页)


  起来后,狗尿苔立在门扇前量自己的身高,似乎没有超过以前刻画出的线,还有些矮了。情绪不好,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婆知道他又想出去,偏不理会,让他扫院子。狗尿苔抱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远处有咚的一声响。狗尿苔说:婆,是天布又炸狐狸啦?!婆说:让你扫地,你在地上给老虎画胡子呀?狗尿苔说:上次炸药没响,狐狸还把药丸子藏了,这一响,是不是炸住啦?婆说:把院子给我扫净了再出去!
  天布果然是炸着了狐狸。上次是在后洼地的土路上让狐狸把药丸藏了,这一回天布把药丸放在了村西土塄下的茅草窝里,一只狐狸以为碰到了鸡肉,刚把药丸咬住,药丸就炸了,炸得狐狸昏了过去。听见响声,天布跑来,狐狸还昏着,整个嘴炸得没了。古炉村人吃早饭都吃得晚,刚放下碗要喂猪呀,听说天布炸住了狐狸就跑来看,村口的石狮前涌了好多人,帮着天布勒死了醒过来的狐狸,都夸说这只狐狸的皮毛好。
  而卖零碎杂货的来声昨晚在下河湾歇着,一大早骑自行车过来,在公路上碰着了霸槽,听到天布炸了狐狸,两人也赶了来。来声一见狐狸毛色好,就和天布商量着价钱,一个高要,一个低还,众人就煽火着。公路上又有了串联的学生,一边走一边还唱着歌。霸槽说:说不投了,让我拿去挂在门口卖。他把狐狸头举起来,狐狸嘴没了,半个脸都血淋淋的,众人都不忍心看,说:别举那头,吓人的。霸槽说:舌头还在么。就动手抽舌头,没有抽出来,弄得一手的血。就把血在石狮子上抹。灶火说:让你卖,卖下钱还能给我和天布?霸槽说:不就是一只狐狸么!血手又在石狮子的眼睛上抹,石狮子的两个眼睛都抹红了。天布说:霸槽倒不是那抠掐人。也没说让霸槽卖,只对来声说:你跑的地方多,外边现在是个啥情况?来声说:洛镇的学生不上学了,机关单位还上着班,但上班也是聋子耳朵摆样子,省上县上也来了那么多人,街道人老是乱哄哄,不晓得这是怎么啦么!众人都听来声说着,突然有人低声说:支书来了!来声立即收拾自行车,说:天布,要卖就卖我,不卖我就走呀,支书见不得我来古炉村哩。天布说:你走吧,你走吧。
  来声才要离开,支书就训来声了:你乱跑啥哩,古炉村有代销点的,你来哄大家钱呀?!来声推着车子走了,支书就对天布说:你炸着狐狸啦?天布说:炸着了,这狐狸皮你做个背心吧。支书说:我不要,看星他妈长年咳嗽,受不得凉,给看星他妈吧。旁边人说:天布才不给看星的。又有人说:那为啥?立即有人贴上去,对着耳朵说什么,那人就嘿嘿笑。支书说:又翻弄是非啦是不是?到出工时间了都在这?!快收麦子呀,打麦场还没平整,碌碡木权木锨都没收拾,天布,你去让磨子招呼出工么!告诉他,最近谁都不要出去!支书一弯腰,看见了石狮子的眼睛,说:这谁抹的,啥意思?
  霸槽承认他抹的,说:没啥意思。
  支书说:这是咱村的风脉,要保护哩!
  霸槽拾了一把草去擦,越擦反倒越脏,抓了土去蹭,却将石狮子眼睛糊住了。
  此后的十多天,公路上依然有学生在串联,而且越来越多,但古炉村的人都在忙活着。打麦场上平整以后,浇上了水,用碌碡一遍又一遍碾实碾光,窑神庙里的那些木权木锨圆笼簸箕都重新将旧绳子拆掉,用新绳子缠紧,家家都在磨镰,连牛圈棚的欢喜也让水皮去碾了黑豆,开始给牛加料添膘。狗尿苔白天不能老往公路上跑了,就每到天黑一定去小木屋一趟,小木屋里霸槽已经让一些学生过夜,他们就整夜听着关于外边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