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6页)

等有了保姆之后,苗青青就轻松一些了。可一些细活,苗青青只要在家,还是她自己亲自动手干。比如给尤里西斯洗澡吹风梳理之类,都是苗青青亲自做,她嫌那从乡下来的小姑娘洗不干净。有时候,苗青青出差在外,无论多忙都要给家里通个电话,问问尤里怎么样?西斯怎么样?问吃了没有,胃口怎么样?洗了没有?吹了没有?待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之后,苗青青最后会说,尤里呢,让我给尤里说几句。小保姆就把尤里抱到电话筒前,苗青青就说,尤里尤里,你想我了么?尤里就汪汪叫两声,苗青青就说,好了我听见了,尤里听话,尤里乖……尔后又说,西斯呢,让我给西斯说几句。小保姆又把西斯抱到电话机前,苗青青说,西斯西斯,你乖么?想我么?西斯也汪汪叫几声……苗青青就说,好,乖西斯,好西斯。这以后,次数多了,就成了惯性了。只要苗青青不在家,电话铃一响,尤里西斯就会跑到电话机跟前,汪汪汪地叫。

时间一长,有时候,连老硬也会吃尤里西斯的醋。老硬每次来,都会打发小保姆去遛狗。因为小保姆是老硬给找的,工资也是老硬给发的,所以小保姆很听他的。可是,每当两人要欢乐的时候,只要听见狗咬声,苗青青马上就会拉开后窗大声问:“——尤里呢,……西斯呢,没事吧?”这时,老硬就酸酸地说,你看,我还不如狗。苗青青说,你又不是畜生。老硬佯装恼怒,说你这话咋说的?苗青青就笑着说,行行,你是畜生。于是苗青青就赶忙回过头安抚他,两人就“动物”一番。

很快,老硬发现,尤里西斯居然改变了苗青青的性情。原来,她是一个很焦躁的人,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可自从有了尤里西斯之后,她一下子变得温柔了,平和了,有一种母性的东西被唤醒了,更有女人味了。有了尤里西斯,两人要说的话也多了。这样,老硬来的次数就多了。养狗就像养孩子一样,总有很多事情。于是,尤里西斯就成了两人之间的沟通媒介。老硬名义上是看狗,实际上是看人。来的次数一多,两人不免日久生情。老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知道自己没法离婚,就借着一个机会,给苗青青提了个副总编。客观地说,论水平,论能力,苗青青也是该提的,她是报社一支笔么。可是,提了苗青青,却引起了报社的轩然大波!按说,两个人的事情,是没人知道的。可报社的人都知道……于是,一些想提拔的中层就齐伙伙恨上了老硬,他们私下里收集了一些老硬的材料,偷偷地把老硬给告了。

这年秋天,苗青青刚搬到副总编办公室不到十天,老硬就被检察院的人“请”走了,一去再没有回来。听说,老硬这人,平时邦硬,可一到检察院就软了。他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吐得很净。仅男女关系一项,一下子就交待了九个!这话传出来之后,报社又是一场地震。男编辑看女编辑,男记者看女记者,眼里都多了个黄色的“?”。当人们说到“老硬”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含意,那“硬”不再是一个稀有的姓氏,而是一个“状语”了。报社的才子们竟然还创造了一个歇后语:老硬进检察院——软儿巴叽。紧跟着,有很多当丈夫的不放心了,一个个把自己的女人请回家,就像审稿一样,一审再审三审……第二天上班,报社里上下一片哭声!女编辑、女记者一个个都痛骂老硬不是东西!一时间,老硬成了臭不可闻的人了。

这时候,苗青青倒是很冷静的。她每天仍然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上了班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串门,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报社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老硬,谁也不提老硬。

当然,她也被检察院的人悄悄地“请”去过,检察院的人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可客气归客气,他们还是问了老硬的一些事。苗青青都坚决否认。她说,经济上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至于男女关系,硬总是个很正派的人,根本没有这回事。检察院的人提醒她说,老硬已经交待了,交待得很细。我告诉你,他不止你一个,你就不要替他隐瞒了。苗青青青着脸说,他交待是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检察院的人再次诱导说,据说,他送你一条白金项链?苗青青说,没有这回事。检察院的人说,我们可是有证据的。你要说了,就算你检举揭发,我们不予追究。你要不说,查出来就是包庇罪了。苗青青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去搜。人说,要是查出来呢?苗青青很决绝地说,查出来该抓抓,该杀杀,我认了。就这样,一直问到了深夜两点,苗青青不吐一字。检察院的人无奈,只好说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苗青青什么也不想,苗青青已经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了。

这天,苗青青刚进办公室不久,她泡了一杯茶,还没喝呢,就听“咚”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十分憔悴地胖女人披散着头发冲进来,她进门就喊:“谁是苗青青?!就你?你是苗青青?!”

苗青青愣了一下,说:“是,我是苗青青。”

这女人两眼瞪着她,喝道:“——你是个婊子!”

苗青青说:“你怎么骂人呢?”

不料,这女人往下骂得更难听了:“你个狗娘养的!你个卖×货!你这会儿还排排场场地坐着,你可把我男人害了!”

顿时,苗青青听出来了,她是老硬的女人。苗青青很平静地说:“嫂子,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往硬总身上泼脏水了,没有这回事。”

这女人瞪着她,说:“呸,你个浪母狗!没有?你敢说没有?都是因为你,我男人就毁在你手上了!呸呸呸,你为了当官,硬把我男人往你床上拽,你还说没有?!”

苗青青脸都白了,仍然说:“嫂子,你听我说,没有这回事。硬总是个正派人,你不要相信。”

这女人指着苗青青的鼻子说:“呸呸!谁是你嫂子?你个贱货,你就是个狐狸精!你就是个害人的苏妲己!你就是个胡媚娘!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日的货!”

苗青青眼里浸着泪,说:“嫂子,你不要听人挑拨。真的没这回事。就是退一万步说,男人是能拽到床上去的么?”

这时候,忽的一下,女女人像是拔出了一柄长剑,那是她陡然间从包里抽出来的电话单子。那一长串打印出来的电话单子越扯越长,像一道白绫朝苗青青身上飞去!这女人的嘴也像机枪一样射出了无数颗子弹:“没有?你敢说没有?你敢说没有?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都来看哪!这个狐狸精,这个不要脸的,把我一家人都毁了!钱呢?说他受贿三百万,钱在哪儿?塞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