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语(第4/5页)

金葵明白了,她打断老太太的话,马上表态:“奶奶,我在老家交了对象,我对象现在在北京呢。”

老太太意外地怔了一怔,没想到的:“噢,你有对象呀,那……那你对象是干什么的呀?我跟你说的这人条件可好,他家刚给他盖了三间大房,你要是过去马上就能……”

金葵再次打断老太:“不行啊奶奶,我和我对象都是学舞蹈的,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考北京舞蹈学院呢。我们感情挺好的,过几天等我攒够了钱就得回北京找他去。”

老太太又怔了一怔,半天才发出了失望的回声:“噢……”

老头低头编筐,始终没吭一声。

太阳升起来了。

除了高纯之外,大家都起得很早,为了一睹长城之端壮丽的旭日,每个人都穿了厚厚的衣服,站在风中静静读秒。太阳升起来了。嘉峪关被红日烘暖的颜色之美妙,确实无以言传。但老酸一声令下,画家们还是拔营启程,恋恋不舍地向日勒古城的方向转移。

在日勒古城的附近,画家们看到了汉、明两代长城在大漠之上并行延伸的奇观,这难得一见的景象让画家们选择在此停车造饭。此时正值风和日丽,天空蓝得让人醉眼。大多数人跟着老酸到汉明并行的长城残墙下感叹历史去了,阿兵戒备地留在车上没有动窝,高纯也没走,他拉开车子的前罩盖检查着汽车引擎。周欣也有意留了下来,在高纯的身边欲言又止。

“那天是怎么回事呀,你到底是跟阿兵较劲,还是跟谷子?”

高纯沉默,埋头调整汽车的油嘴,他看了周欣一眼,说:“没有啊,我跟他们前世无怨……”

周欣接了后半句:“今世有仇?”

高纯想了一下,反问周欣:“你了解阿兵这个人吗?”

周欣摇头:“不了解,他和谷子从小一块长大,是谷子的铁哥们儿。我了解谷子。”

高纯意寓深长:“谷子的任何事,你都了解?”

周欣怔一下,自信地说:“谷子什么事都不瞒我,包括对我的不满,他都会毫不隐藏地表达给我。”

高纯淡淡地笑一下:“他对你,还能有什么不满吗?”

周欣顿了片刻,回答:“他以为,你在追我。”

高纯也顿了片刻,目光并不去看周欣:“那你告诉他,他多心了,没有这事。”

周欣却盯住高纯:“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悄悄跟着我?谷子说他不止一次地看见你悄悄跟我。”

高纯表情回避,语气含糊:“……没有。”

周欣却相当肯定:“我也发现了,我想恐怕那天就是因为你跟我,我才撞了你的车!”

高纯不再做声。

周欣问:“为什么,为什么跟我?”

高纯的无语,在周欣的感觉上,显然被当作了默认,甚至被当做了爱情的羞涩。她温和了声音,说道:“其实我早有感觉,我知道你对我不错,总是帮我。这年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平白无故地帮你,总是有原因的。说心里话我对你感觉也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可是,我和谷子……我们毕竟相处这么久了,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停了一下,周欣又自嘲了一句:“尽管我和他,根本没到必须彼此负责的阶段呢。”

高纯看一眼周欣,闷着声再次表态:“你让谷子放心,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高纯的态度,显然不能成为他一直跟踪周欣的合理解答。于是他的表态就显得有点遮掩躲避,有点言不由衷。周欣笑一下,明知故问:

“没有哪个意思?”

“没有他想的那个意思。”

周欣讪讪地,转头看着老酸他们离开汉明长城,朝这边走过来了,谷子也跟在其中。她自言自语地回了一句:“噢,那也许……是他多心了。是我们多心了。”

高纯也看一眼渐渐走近的谷子,他对周欣道出了他的祝福:“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你热爱画画,把绘画艺术当作生命,他应该也是吧。你们志同道合。”

周欣目光尖锐,反问高纯:“你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你去爱吗?”

高纯闷了半晌,终于开口:“有!”

周欣追问:“谁?”

高纯回答:“舞蹈!”

周欣有些茫然,但又无可辩否。

画家们在这里休整了两天,然后继续前进。前途漫长,日勒古城的下一站,是名贯古今的玉门关。他们在玉门关附近的河巷古城的荒漠上搭起了他们彩色的帐篷,这一天依然响晴薄日,长城的黄土残壁与碧蓝的天空交相对映,将天与地的色彩表现得相当极致。

高纯和画家们一道,在搭好的帐篷里准备午餐。老酸指使小侯再去拿桶矿泉水来,小侯转而又去指使别人——阿兵车上有水。别人问:阿兵呢?小侯说:和谷子到河巷古城那边逛去了。周欣放下手中正在择的菜,走出帐篷,她说:我找他们去。高纯灵机一动,说了句:我去拿水。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们出了帐篷,然后南辕北辙,周欣朝河巷古城那边走去,高纯来到阿兵的旅行车前。四周空旷无人,太阳明丽耀眼。他用手拉一下车门,车门锁着。他围着车子走了一遭,不时观察四周,四周无人。他屈身蹲下,再次观察了车子的前脸和大灯,还有已被新漆覆盖的左侧车身,的确有损伤的痕迹,被人刻意遮掩。

这时的周欣,已经跑到远离帐篷百米之外的长城残壁,寻找阿兵和谷子的踪迹。此处便是著名的河巷古城,历史的辉煌繁盛早已烟飞灰灭,埋没在浩瀚的黄沙之中,千百年后留下来的,只有天上的风和地上风化的长城。

风声之外,一堵形状狰狞的土墙背后,还有秘密的低语。周欣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听出低语者正是她要寻找的谷子和阿兵,谷子和阿兵虽然各自压着声音,但仍能听出他们在彼此争执。阿兵的声音坚决果断,果断得近乎残忍:

“司马台,乌龙口我都去过,最险的还有箭扣岭!箭扣岭,绝对万无一失!”

谷子的声音则有些气急败坏:“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从小就头脑简单,碰上这么大的事还这么简单!”

阿兵的回应也确实简单:“大事就要简单处理!等处理完了我把车子找个偏僻农村一卖,然后我就到江西我朋友那儿去……”

谷子把阿兵打断:“你走可以,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阿兵的声音透出凶狠:“不做,事情就更大!”

两个男人的对话让周欣一头雾水,她只能从他们的语气上,感觉出有件事情非常重大。接下来周欣听到的,是一阵脚步声,她看到阿兵从城墙的豁口走了出来。大步朝帐篷的方向走去。周欣脊背贴着长城的土墙一动不动,生怕阿兵回头看见自己。尽管她不清楚她刚刚听到的这段私下争吵,究竟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