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还!(第2/3页)

她把盒子掀开,简直像奇迹一般,我的女儿,你开始哭了。

“真是太高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你终于哭了,像所有的婴儿一样!”

我得继续去圣西蒙十字医院工作了,但如果去工作,我就没办法再照顾你了,我的小坏蛋。去工作,只有在周末才来看你?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于是向萨拉玛尼夫人提交了辞呈。真遗憾,获得了分娩前几天拿到的护士文凭,我本来能真正成为莎伏安艾克一样的人,可惜了。

五月份,我的孕产补助也到期了。我要再找些法子生活。我跑去医疗职务的临时工作介绍所登记了,我跟他们解释自己更喜欢上夜班。这样白天就有空闲了。我很快就签了第一批合同。主要是养老院的临时助理护士。我晚上工作十二小时,薪水丰厚,早晨则继续每日的节奏:托儿所,学校,睡一会儿,中午去特鲁索医院。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还有就是要耳朵时刻贴着电话,以防医院打过来。累吗?肯定很累,但我却感觉不到。我当然也意识不到这些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什么痕迹。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生死间穿梭,这种压力强度太大了,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我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能睡着。一是在接近自己的身体极限时,这种情况下,我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医院的长椅上,坐在凳子上削土豆时,或者在养老院值班时。二是在癫痫发病时,晕倒,几小时后再醒来。但这第二种情况并不能让我休息,相反,发病后醒来,我总觉得比之前更累。

我内心深处的负罪感每天都在增加,我想到了那些在圣西蒙十字医院疲惫不堪的工作日。如果我早点停工,你估计就能平静地在我肚子里长大了。我也会想到两个大女儿。我没有很多时间照顾她们。我知道,我明白。但我还能怎么做?就像新约全书里写的那样,牧羊人丢了一只羊,不该为了找到这只羊而抛弃其他的九十九只羊吗?

我几周来担心的事终于在深夜发生了,电话响了。

“夫人,您能来医院吗?您的女儿情况很糟……”

我放下了电话。好吧,全完了。我像疯子似的在街上跑着,来到了特鲁索医院的十楼。我上气不接下气,快要晕倒了。透过玻璃,我看到医生正试着给你插管子,却办不到。一位女护士想给你打针,也没有成功。他们做手势让我进屋。我指了指自己没经过消毒的衣服。不过看样子这已经无所谓了,我进了病房。你手脚乱动,口中传来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这奇怪的叫声就像是一只猫的哀号。我抚摸着你的手,跟你说话。你平静了一些。他们终于给你插上了管子,输上了点滴。最后,你平复了下来。我待在那儿,就在你身边,瞪大眼睛,不想失去在你身边的半秒钟。清晨,你还在。最后关头的抗生素救了你一命。你刚刚从败血症中活了过来。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这次真的是生死攸关。

6月,我的小坏蛋,你开始自己呼吸了,你的心脏正常运转,你终于开始慢慢增重了。不过你还是要靠管子进食,肠子依然连着收集袋,确实没有理由再把你留在重症监护室了。你被转入了内科。至于我呢,我意识到你周围的医护人员变少了。出于担心,我每天下午都去看着你。

我像看着炉子上的牛奶似的,时刻不离开你身边。任何一点差错,打针没打好,灯灭了导致体温下降,这些我都要管。我常常粗暴地对待那些忙得晕头转向的可怜的护士们。我也是唯一一个每天都出现在医院的母亲,从十四点到二十点。不得不承认,疲惫让我变得难以忍受。每晚离开之前,我都会把音乐娃娃放在你耳边,这样你就能安然入睡了。可是第二天,我总是在地上找到娃娃。没人会把它捡起来。我抱怨、恼火、筋疲力尽。

唉,在这个新的科室,你的体重又开始下降了。我于是和外科医生预约,讨论这件事。

“要么我们不采取措施,她会继续衰弱下去。要么就试着移植猪肠。第二个方法可以嫁接她的肠子。您怎么看?”

什么叫我怎么看?我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完全不知所措。

“您呢,您怎么看?”

“一开始,我想到的是移植方法,但问题是这个手术还没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试过。通常情况下,这个手术是不给三岁以下婴儿做的。”

但是这位医生,他想让我怎么回答?我也手足无措。你的各种健康问题在我脑袋里打转:你脆弱的小心脏,几周前的败血症。我知道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的女儿还活着。

“您尽力而为吧……”

手术两天后进行了,很成功。再往后,你开始长胖了。10克,20克。我还是在你身旁守候着。7月份,我快撑不住了。我在多姆山租了一个度假小屋,让女儿们和莫瑞斯特去度假。在同特鲁索医院的医生交谈时,我提到了这件事,医生惊讶地看着我:

“可是,您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去度假?”

“我不能把玛丽一个人留在这!”

“可她不是一个人在这,我们都在,医生,护士!而且她现在状况很好。去吧,您去休息休息。这对您有好处。”

我不情愿地服从了医生的建议,去多姆山休息了一周。事实上,到地方后的第二天,我就给医院打电话询问你的消息。你从前一天晚上就没有增重。第三天,医院打电话告诉我你又轻了。我内心惊慌不安。你需要我,我知道,我感觉得到。度假的第三天,我依然睡不着,决定回巴黎。经历了几个小时漫长的火车旅行,我又回到了特鲁索医院。我俯身看着你的摇篮。你用黑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一下子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我惊讶至极:你生我的气了!

“我明白的,宝贝。我再也不会离你而去了!我保证!”

直到两个大女儿和我姐姐在多姆山度完假,我还是有些负罪感。

好在你是个不服输的人,你坚持着。8月底,我开始听到出院的事宜。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你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但在医护人员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她得去医疗哺乳室。”一个医生对我说。

“哺乳室?为什么?”

多年前听到的这个词又一次伤了我的心。这是社会第二次把我视为没有责任感的母亲。“哺乳室”这个词让我抓狂。

“您单身,有三个孩子。您怎么照顾她呢?您知道吗,如果我们让这样的孩子出院了,大部分两天后就又回来了。”

“我女儿不可能去哺乳室!我辞职就是为了照顾她,不是为了让你们把她从我这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