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男人(第4/6页)

总店“西式套餐真幌小厨”,多田在高中期间也曾去过两次。便宜量足,店里挤满了学生和工薪族。不过,后来连锁经营上了轨道,总店趁机关张,旧址现在是一间手机专卖店。

“柏木亚沙子是‘真幌小厨’集团的社长。大约两个星期前,前任社长猝死,担任专务的老婆亚沙子继承了他的事业。这位前任社长的名字叫柏木诚一郎,六十八岁。顺便说一句,亚沙子三十二岁。”

多田拿着手机,行天之前一直把耳朵凑过来听星说明,这时他短短地吹了一声口哨。

年龄差距比父女还大的这对夫妻,在家里都交谈些什么内容呢?

“你了解得很详细嘛,星哥。”多田说。

“这是我做生意的基础。查看报纸上的死亡报道,作为收集各种情报的线索。”

“社长的死亡,让‘真幌小厨’集团内部产生了星哥能钻的空子吗?”

“目前没有。在前任社长生前,就有人评价说亚沙子的经营手段更高明啦!让一个比女儿还年轻的老婆在工作上比下去了,诚一郎真叫颜面扫地,不是吗?”

看来,住在樱大厦的基本是诚一郎没错了。他之所以凭着兴趣爱好,在那间房里留下堆积如山的破烂,是对能干的妻子的一种讽刺吗?多田叹了口气。

讽刺也好,什么都好,替他擦屁股的是便利屋。

“我这个情报很贵哦!”星说。

“不就是纯粹的八卦新闻吗?”多田这样应对,但星压根听不进去。

“至于让你替我办什么事,等我仔细想清楚了再联系你。”滴水不漏地宣布完毕,星挂上了电话。

“超能女社长啊!危险喽!”

行天在副驾驶座上伸了伸懒腰。

“什么危险了?”

“你呀,喜欢那种人吧?精明能干,又坚强,可又显得有些寂寞的女人。比如说,丈夫先她而去的。”

“别胡说八道!”行天再次一语中的,多田决定强行改变话题。“好了,现在怎么吧?”

“去给社长打预防针,让她明天一定来。”

“大晚上的?”

“再怎么工作也该结束了吧?这时候去不是正好吗?要是脸蛋也是你喜欢的类型就好了,对吧,多田?”

“别胡说八道!”

话虽如此,报酬被赖掉的话就伤脑筋了。多田虽然不是很起劲,但还是同意前去柏木亚沙子住的地方。姑且确认一下地址,万一对方耍赖,可以直接拿着发票上门要钱。

从结论来看,柏木亚沙子的脸也是多田喜欢的类型。虽然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但似乎内心很坚强,给人爽快、开朗的感觉。她的妆化得不太浓,身穿一套整洁朴素的西装。

亚沙子是晚上九点半回家的。见到自家门前停着一辆可疑的小皮卡,她也没有表现出畏缩的样子。下了出租车,她笔直走上前来。

站在小皮卡旁边的多田,马上把在货斗里拉伸筋骨的行天拽到地面上来。

“两位莫非是多田便利屋?”

“是的,我姓多田,这个是行天。”

“今天全部委托你们了,实在抱歉!”亚沙子说着深深地低头致歉。“会议延长了,无论如何没法抽身离开。”

“明天来吗?”行天问。

“会去的。”她点点头。

“那么,这个。”行天从茄克衫的口袋里掏出闪着银光的钥匙,放入亚沙子的掌心。“樱大厦203室的钥匙。”

“你什么时候……?”多田叫出声来。

“离开房间的时候忘了粘在煤气表背后了。社长你拿着。”

多田发现,行天对待亚沙子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怎么,行天,柏木亚沙子的长相也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本以为是一个想要赖账的客户,哪曾想,亚沙子太专注于工作了,竟然忘了约定的时间。这种类型的人,将一丝不苟的顶真作风与自由奔放的态度绝妙地融于一身,其结果,是周围人给她贴上“怪人”的标签。她和如假包换的怪人行天,说不定挺合得来。

“你不拿钥匙过来的话,我们就没法开始工作了。”

行天这样说着,表情阴险地笑了。什么嘛!多田心想。和个人偏好根本无关,行天似乎只是想要增加一个收拾房间的重要成员。发现自己居然因此感到安心,多田有些动摇了。

面对行天这一类似于策略的行动,亚沙子好像也并不生气。

“我一定会去。”她握紧钥匙,爽朗地笑着说,“明天就能全部整理完毕吧?”

多田和行天简短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堆积得那么厚的地层,想要统共花五小时搞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根据刚才的这句话可以断定,亚沙子从未踏足过那个房间。

“冒昧地问一句,住在樱大厦203室的,可是‘真幌小厨’集团的前任社长?”

“是的,是我的丈夫诚一郎。”亚沙子这回撇了撇唇角,笑道,“你们在短时间内好像调查了很多事情嘛!”

“没有,这些就是全部了。那个房间,三个人拼命收拾到深夜的话,明天也许能够收拾完毕。情况就是这样。好了,晚安!”

多田催着行天上了小皮卡。亚沙子站在门前目送小皮卡离开。与真幌市非常不谐调的南欧风格的白墙宅邸,还有孤零零伫立着的亚沙子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渐渐变小。

难道亚沙子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那所大宅子里吗?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灯的。

“你怎么看?”多田问行天。

柏木诚一郎为何要扔下年纪小很多的妻子,离开好不容易建成的家,在那个布满尘埃、堆满破烂的房间里生活呢?单是把收集来的东西进行整理分类,也必须得耗费一大半的自由时间,不是吗?多田想象不出,诚一郎是对与妻子的共同生活中的哪些地方感到不满。

“社长估计家务事也干得很完美。”

“你怎么知道?”

“她的头发和皮肤都做了护理,只有指甲剪得很短,也没涂指甲油,说明她亲手做菜不是吗?再说,刚才她在开门的时候顺便把那些盆栽也给摆正了。”

他似乎是通过后视镜观察的。你是她婆婆吗?多田心想。

“工作上是得力助手,连家里的事情也干得妥妥贴贴,梦寐以求的太太,”行天唱歌似的说,“让人快要窒息!”

也许是这样。可是,因此而出逃也太任性了。多田不由得感到义愤填膺,比平时粗鲁地扳动方向盘。

“哇—”穿着西装打开203室的玄关门的亚沙子,仿佛霎时间头晕目眩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都是什么呀,这些垃圾!”

对亚沙子而言,诚一郎收集来的所有东西用“垃圾”一词便可概括。

昨天,随着多田和行天的打扫工作的进行,诚一郎构筑的秩序渐次崩塌:成堆杂志的角对不齐了,漂亮的贝壳被从广口瓶里倒到了榻榻米上,能当作凶器的尖尖的铅笔芯在被掸落的同时悉数断裂。散落于房内的这些东西,让亚沙子只能认为是“垃圾”,的确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