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干活的车,满身伤痕(第2/8页)

“你明天去趟理发店……”

为什么连剪头发都得由我来交待,多田正在心里嘀咕,一回头,身后的行天已杳然无踪。

“信——仔——!”

灯光熄灭的箱根快线百货商场背后不远处,露露的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站着。发现其存在的行天以做作的假声喊着朝他奔去。

行天用右手比划了个V字,顺着奔跑的势头把两根手指对着信仔的眼球戳了过去。被杀气压倒的信仔“哇”地惊叫一声,堪堪躲过了挖眼攻击。

“干吗!”

信仔吼了一声,这才发现眼前是自己的天敌行天,于是僵在那儿不动了,紧紧地闭上眼睛和嘴巴。

“倒是你在干吗呢,信仔。”

行天用V字手势戳了戳信仔僵硬的脸颊。“你还待在真幌呀。难不成,你还去哥伦比亚美女那边?”

“没去。”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信仔颤巍巍地刚睁开眼,行天一伸胳膊,又重施挖眼的伎俩。信仔条件反射地合上眼睛,行天的指尖撞在了他的眼皮上。

“痛啊!”信仔叫起来。

行天笑着说了声“真可惜”。

“你要是给哥伦比亚美女添什么乱子,可不光是眼珠子,我把你小子的脑浆都给挖出来。”行天温柔地低声说,随即放开信仔。信仔似乎想丢下什么狠话,可大概判断出刺激行天绝非上策。结果他什么也没说,混入路上的行人中快步消失无踪。

“……嗯?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说了一半?”

行天回到多田身边问道。

“没有。”

自始至终站在隔开一截的位置观望的多田答道。“你在事务所乖乖待着好了。明天你负责接电话。知道了吗?”

第二天上午,多田把牢骚漫天的行天留在事务所,自己出门去购买备用物品。

灯泡。透明胶带。有客户要求修理狗屋,所以还得买铁丝网。多田翻动脑中的账本,在真幌站前的东急手创的楼梯上上下下跑了几趟,搜寻必需用品。

也许是从前在公司上班余留的影响吧,对多田来说,事务性的工作以及订购材料均非苦差。实际上他既喜欢活动身体进行操作,对预先的准备工作也毫不马虎。因此,他的账面收支总是一毫不爽,向来不会购入多余的备品,多田便利屋得以保持着客户信赖度满满的良好账务。

“我可没有死角。”

多田怀着对自己工作的满足,把买好的东西堆到小皮卡的货斗。只要在东急手创购物就能免费在停车场停车两小时。因为还有点时间,多田打算到车站背后露露住的小区去探望吉娃娃。

刚过正午的车站背后几乎没有行人。这个时段,此地的大多数栖居者都在梦的世界里漫游。自称哥伦比亚人的她也还在睡吧,多田猜测道。但刚一敲门就传来了回应。

“来了哦。”

“是我,多田便利屋的。”

“啊,欢迎欢迎——”

门开了。露露和海茜迎了出来,两人都套着宛如蜻蜓翅膀般透明的睡裙,没化妆的脸上满是笑意。在她们的脚边跳来跳去绕圈子的吉娃娃拼命摇着尾巴,简直像要把尾巴给摇断似的。它的毛色比在多田事务所那会儿要鲜艳些,耳朵上系着小小的红色缎带。

“请进。”

她们邀多田进屋,但他只站在玄关递上作为礼物的狗粮罐头。确认了吉娃娃被关爱着并精神活泼就好。

因为多田不打算脱鞋进门,海茜遗憾地熄掉烧水壶的火。她抱起吉娃娃,说:

“喝杯茶再走也好啊。”

“人家还有工作哦。”露露打圆场道。“你那个怪人朋友今天没和你一起?”

“他在看家。”

多田摸了下被海茜抱着的吉娃娃的脑袋,小心地避免触及海茜的胸部。

“露露小姐,你最近见了信仔没有?”

“唔,一次也没见过。”露露扬起肿意未消的眼睛凝视多田。“我可是守信用的人哦。”

“是啊。不好意思。”多田微笑道。

他觉得,把狗送给这两个女人还真是对的。

“信仔做了什么哦?”

“没什么。因为昨晚在车站前碰见他,原来他还在这一带呢。”

“那家伙最近似乎生意不太好呀。”

海茜一边调整吉娃娃的缎带,一边说给多田听。那语调仿佛在说“可真好”。

“生意?”

“是呀。哄着年轻孩子们买摇头丸。所以他过去总在车站前转悠,可最近好像有个组织用更安全的方法来交易药丸。还有传闻说信仔的生意停掉了。”

“安全的方法是什么哦?”露露曼声问道。

“谁知道。要能知道这个,信仔大概也有机会卷土重来了。哎,这事儿和我们无关,露露。”

无论如何,真幌所能卖出的药丸数量有限。不用说,对于做这买卖的黑道而言,只要能拿到钱,管他是信仔还是新兴团体,谁来卖都一样。听起来信仔的日子不好过啊。多田好不容易才把冷笑给压了下去。就因为那个男人,过去的一阵子,他连伸懒腰都需要勇气。腰上的伤这个仇可没忘。

“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来我事务所玩吧。”

“嗯。下回见哦。”

多田走下公房外侧生锈的楼梯。转身抬头看去,露露和海茜仍站在门口目送着他。海茜握住怀里吉娃娃的前爪摆了摆。

两个女人和吉娃娃,看上去都幸福洋溢。

与之相比,我的生活又如何呢。回到事务所的多田揉着传来钝重痛意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

行天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坐着,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事务所弥漫着白烟,宛如浦岛太郎的箱子[7]。多田把买回来的备品在架子上叠放整齐,又打开窗户换气。

“你看家的时候有没有工作进来?”

行天一声不吭地把还没用过的发票本扔了过来。发票背面有圆珠笔潦草写就的无法辨认的字迹。

“为什么写在这上面!”

“没有便条纸。”

“在电话桌下面的抽屉里放着啊。”

“是吗?”

他存心的。就和被留下看家的狗在屋子里随地撒尿一个样。多田满肚子火,把作废的几张发票撕了下来。

“拔除杂草的案子一件。修理狗屋一件。”

“狗屋的事我明明说过下午去。是中村家吧?”

用录音电话来应对还比这好些,多田想。

“拔草是谁家的?”

“那个……房子被草遮住之前,如果有需要,对方会再打电话来的吧。”

多田把电话里留存的通话记录和客户名单进行对照,找出了委托人。他定好拔草的日程,又给中村家打电话确定了下午的安排,挂上电话。

“看记录应该还有两个电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