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4/4页)

“我不行吗?我也想听听看,小人的声音。”

“我也想,我也想!”

“这,还是算了吧。”

“让我听听吧,让我听听吧。”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嚷嚷起来,喧嚣中只有那个女孩有些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

“来,把耳朵靠到这个镂空的地方来听听看。”

老人牵着女孩的手让她站到自己的正前方,将虫盒递到她眼前,同时从裤袋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她的脸。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女孩根本没意识到老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战战兢兢地望着盒子上的镂空。

“还是算了吧,肯定是骗人的!”

一个男孩叫道,孩子们一起跑开了。女孩的毛线袜也跑向河岸的方向,逐渐融入阳光里消失不见了。

老人露出平常的愉快表情,笑了起来。他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假牙咯咯作响,比绣眼鸟更高亢、比金钟虫更响亮的笑声洒到四周。好一会,长长的笑声终于停止,老人用擦过少女的脸的手帕擦拭起虫盒。手帕擦过镂空花纹的每一处缝隙,仔仔细细,毫无遗漏。

日暮黄昏时,金钟虫叫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两人身体挨得更近,耳朵也靠在了一起。你果然还是在这里的,小鸟叔叔想着藏身在盒子深处看不见的金钟虫,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叫的时候,小鸟叔叔总是有些担心和不安。会不会立刻停止?会不会只是幻听?但很快,叫声慢慢延伸开去,生出气势,看来绝对不是幻听了。

音色无比纯净,静静穿透耳朵里的管道,毫不拖泥带水,深入底部,谨小慎微地振动着鼓膜,几乎不让人察觉。轻薄的音膜层层相叠,酝酿出了奇妙的音调。

小鸟叔叔忍不住想模仿它的声音,就像模仿绣眼鸟一样,但这是不可能的。首先音量就不好控制。毕竟金钟虫只会发出与自己的体形相称的、正好可以收在虫盒里的声音。身体明明那么小,为什么纹路却能那么精细?小鸟叔叔十分不解。翅膀明明很脆弱,轻易就可以粉碎,为什么能奏出这样的乐音?小鸟叔叔忍不住想,盒子里面莫非真的住着小人?

金钟虫不停地鸣叫着。中途有几次声音差点消失,但很快它又拼命振动翅膀,摩擦胎毛,在黑暗中掀起一片片波浪。这些波浪被处女的油脂不断地吸收了。

老人的耳朵就在眼前。耳朵还是那样,逃过了岁月的摧残一般水润光滑,在夕阳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耳朵的边缘传来老人的体温,小鸟叔叔明白,这是一直倾听着的耳朵。对于一直守护鸟舍前的哥哥,一直翻译着哥哥语言的小鸟叔叔来说,哪些耳朵在认真倾听重要的声音,哪些耳朵不是,是可以分辨出来的。他突然安下心来,仿佛只是待在侧耳倾听的人身边,头疼都能得到缓解。

长椅旁边,伞倒了。如往常一样,老人的肩膀上落着头屑,鞋子上积满灰尘,小鸟叔叔的太阳穴贴着小小的方形膏药。夜色愈来愈浓,河水、水草、河堤对岸的景象开始朦胧,逐渐远去。不知什么时候,孩子们的身影也消失了,这里只剩下老人和小鸟叔叔两人。

两只耳朵成为一体,几乎无法分辨,小人在耳边传达秘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