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宝(第2/2页)

张岱和吕留良们的例子,可见文人们的毛病。文房四宝固然是好,尤其是纸,真是为西方文明传递帮了大忙,但在中国士大夫书斋里,连同其他笔洗、笔架、镇纸等物,越到后来,越成了赏玩之物。精雅细致,作用于感官令人愉悦,塑造出中国文化独有的书卷之美,但时代的潮流总是趋向于简便易用的。20世纪,受了经史子集教育长大的朱自清先生认为:毛笔的问题,在于不便。毛笔须用砚台和墨,又不能挂在衣襟上;毛笔写字,比水笔慢得多。其实近世的钢笔,乃是文房四宝功能的集合——钢笔墨水是成品,直接灌入钢笔中,就省去了砚台。一支钢笔一张纸,便能写字,而且速度快。自然,硬笔书法永远无法代替软笔,一如素描和写意山水永远是两个世界,但从实用角度而言,确实快得多了。

所以文房四宝成为一个时代的陈迹和纪念,也并不意外。至于强行怀旧去使之复古,也未必需要。时代是会往前的,而每个时代的文明,是由那个时代独一无二的氛围所造就。在21世纪使砚台磨墨,使毛笔写书法,注定是一种怀旧,时光的驻留毕竟是幻觉,就像纸代替绢册和竹简似的。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时不时地回头想一想:世上曾经有过一个无比珍爱文房四宝,并使之荡漾出雅致文人趣味的时代,这真的很好。

然后,过去的就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