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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们该怎么叫他?你家人那么多,把所有的名字都叫光了。我们不能叫他卡洛斯,迭戈,弗朗西斯科,理查德……”

“安吉尔怎么样?”

“安吉尔?你想给你儿子起名叫安吉尔?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给孩子起名这事交给一个管自己的猫叫叮铃当的女人。”

正在我身边睡觉的猫咪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头都没有抬。猫咪就是那样,除非他们自己想,否则你根本不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马雅笑着说:“查尔斯怎么样?”

“查尔斯?不,我第一个老板就叫查尔斯。”埃尔反驳道。

“安东尼?”

“你不是有一个叫安东尼的表兄吗?”

“他的名字是安东尼奥。”马雅纠正说。

“哦,我不喜欢他。他的胡子挺傻。”

马雅笑趴了。意识到这是一场欢闹,我立马竖起尾巴。“乔治?”

“不。”

“劳尔?”

“不。”

“杰里米?”

“当然不。”

“伊森?”

我跳了起来,埃尔和马雅惊讶地望着我。“我猜,爱丽喜欢这个名字。”埃尔说。

我迟疑地扬起头。叮铃当冷冷瞥了我一眼。我跑到门口,抬起鼻子。

“怎么了,爱丽?”马雅问。

没有男孩的一丝痕迹,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对了。外面,有群孩子开车经过,但是没有一个是伊森。我在想,伊森会不会像雅各布一样突然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直觉告诉我,那样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一只狗狗身上。但是,他们的确说了男孩的名字,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跑到马雅身边去求证,然后叹口气躺了下去。叮铃当跑过来挤在我身边,我避开埃尔心照不宣的目光,觉得有些尴尬。

没多久,房子里就有了一个新成员:小加布里埃尔,她闻起来有一股乳酪的味道,似乎比猫咪还没用。当马雅第一次将加布里埃尔带回家时,她小心翼翼地让我闻了闻,但是我没什么印象。从那一刻起,马雅不停地在半夜起来,我总是跟着她。她将加布里埃尔抱在胸前,我躺在她的脚边。马雅总会在那样的时刻散发出浓浓爱意,将我带入平静而幽深的睡眠中。

骨头的疼痛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我还是贝利时,花很多时间帮外公干活时,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视觉和听觉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个我也很熟悉。

我不知道马雅是不是明白,我离开他们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我要死了,这合乎情理,就像埃米顿和斯特拉那样,因为事情总是这样发生的。在我是托比时,是贝利时,事情总是一样的。

我躺在一块阳光里思考这些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花了一生的时间来做一只好狗狗。我从第一位母亲那里学到的东西将我带到伊森身边,我从伊森那儿学到的东西,让我有能力潜入幽黑的水潭找到杰弗里。一路上,雅各布教我如何搜索,如何带他去看,我帮助他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离开伊森时,作为爱丽重生——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学到的每一件事,就是为了成为一只救人性命的好狗狗。这并不比当一只笨蛋狗狗有趣多少,但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些生物,这些人类,在我第一眼看到他们时就令我那么着迷。因为我的命运脱离不开与他们的联系。特别是伊森——那是一种生生世世的约定。

既然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这段生命的意义,我感到自己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使在这之后不会再有重生了,我也能心平气和。就像变成一只狗宝宝一样美妙,除了男孩我不会再与谁分享这一切。马雅和埃尔的注意力都在小加布里埃尔身上,我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成员而已。也许只有对叮铃当来说,我才是真正的家人。

我也想知道猫咪死了之后会不会再回来,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在我看来,猫咪的生命没有意义。

令我尴尬的是,及时跑到外面去方便变得有些困难,而且我越来越频繁地把家里弄得脏兮兮。更糟糕的是,小加布里埃尔也有同样的问题,所以垃圾箱里总装满了我们两个的便便。

埃尔开车带我去看兽医,我又当了几次前座狗狗。兽医总会摸摸我,而我则愉快地咕噜咕噜。“你是一只好狗狗,你只是变老了。”埃尔说。我是一只好狗狗,我摇摇尾巴。小加布里埃尔总让马雅手忙脚乱,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我和埃尔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没问题。每次他帮我站起来,我们一起开车出去时,我总能感到他温和的爱意。

有一天,埃尔带我到院子里方便。他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了,我感到了他的悲伤。他坐在地上开始哭泣,我安慰地舔舔他的脸,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腿上。

马雅回到家,把小宝贝带到外面,我们全都坐在一起。“你是一只好狗狗,爱丽,”马雅一遍一遍地说,“你是狗狗英雄。你拯救生命。你救了那个小男孩杰弗里。”

邻居的一位女士走过来抱起小加布里埃尔。马雅弯下腰亲亲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再见,爱丽。”加布里埃尔说。她伸出手,那位女士弯下腰,我舔了舔她的手。

“说再见。”女人说。

“再见。”加布里埃尔又说了一遍,然后被带回屋子去了。

“太难了,埃尔。”马雅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马雅。”埃尔说。

“不,不,我要跟爱丽呆在一起。”

埃尔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将我放到车上。马雅跟我一起坐在后排。

我知道我们要开车去哪儿。我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呻吟,瘫倒在座位上,头靠在马雅的腿上。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也很向往它带给我的平静。马雅拍拍我的头,我闭上眼睛。我心里思索着自己还想再做一件什么事情——搜索?在大海中游泳?将我的头探出车窗外?这些事情都很棒——可我全都做过。那就够了。

当他们将我放在熟悉的钢质桌子上时,马雅哭了,低声呢喃,“你是一只好狗狗……”一遍又一遍。当我感觉到细小的针刺进我的脖子时,我心里全是她的话和她的爱。然后一阵美妙又温暖的海水将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