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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弗里!没事了,我们会把你从那儿弄出来!”马雅朝他喊道。她没在意满地的水,跪在街道上伸手去够那个男孩。水流很大,将他逼退到小出口一侧,他紧紧贴着墙壁,吓坏了,完全没看到在自己身后,一条幽黑的隧道将所有的雨水都吸了进去,发出巨大的轰鸣。马雅咕哝了一声,尽可能地伸出手,但还是够不到男孩。

“他怎么进去的?”警察喊道。

“大小刚刚好,他肯定是在下雨前钻进去的。上帝,真的要掉下去了!”马雅的声音充满了沮丧。

杰弗里头顶的混凝土地面上嵌着一块圆形铁板。警察一边用手指头试着撬开,一边嘟囔:“我得拿个撬胎棒!”他喊了一声,将手电筒递给马雅跑开了,溅起许多水花。

杰弗里冻得瑟瑟发抖,望向马雅手电光的双眼空洞无神。薄薄的雨衣帽盖在头上,稍稍遮挡了一些寒意。“坚持住,好吧,杰弗里?你坚持住,我们就要把你从这儿弄出去了,好吗?”

杰弗里没有回答。

巡逻车的警报响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它转过街角,稍稍滑了一下停在我们身边。警察跳出来跑向后备箱。

“消防队和救援队快到了!”他喊道。

“没时间了!”马雅大声地回答,“他就要滑到水里了!”

警察绕过后备箱,拿着一个弯弯的铁家伙跑过来。“杰弗里,坚持住,别动!”马雅喊道。警察拿着工具去撬那块圆形铁板。马雅站起来去看,我也跟了过去。我看到铁板被撬起来时,一块儿泥巴掉在了杰弗里脸上。他抬起手想把泥巴抹掉,就在那一瞬,他抓着墙壁的手松开了掉进水里。那一秒,他抬头看了看我们,然后被冲进了隧道。

“杰弗里!”马雅尖叫着。

我还在搜索,因此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冲出去。在我撞到水面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水流将我冲进隧道,我就朝那个方向游过去。

隧道中漆黑一片。我在湍急的水流中浮浮沉沉,脑袋不断地碰到头顶的混凝土。我没有多加理会,全神贯注地跟着杰弗里。他就在我前面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为自己的生存搏斗。气味虽然非常弱,但他就在那儿,在致命的水流中消失又出现。

脚下的地板突然不见了,我在一片黑暗中翻来滚去,跌跌撞撞——小下水道变成了一个大洪流,水更深了,声音也更大了。我紧紧追着杰弗里的气味奋力游过去。虽然我看不到他,但他就在我前面几码远的地方。

他第二次沉下去的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多次伊森都跟我玩同样的特技,等我靠近的时候才沉到池塘里去!而且,就像我知道如何在幽深的水塘中找男孩一样,我现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杰弗里就在下面翻滚。我绷紧身子潜下水,张开嘴巴,湍急的水流狠命地冲击着我,眼前一片漆黑。就在那一刻,我咬住了他的领子。我们一起冲出水面。

没办法朝哪个方向游,只能顺着水流。我努力拽着杰弗里的后衣领,将他的头拉出水面。他还活着,但已经没有挣扎了。

前面湿漉漉的混凝土墙上出现了一些微微闪烁的灯光——这个下水道四方四正,六英尺宽,没有出口。我怎么才能救出杰弗里?

光线越来越亮,与此同时,我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在我们四周回荡。水流似乎变得更湍急。我一直拽着杰弗里的领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们突然闯进一片光亮里,从一个水泥槽上翻下去,落在一条飞奔的河流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我奋力让我们两个浮上水面,在浪花中跌跌撞撞。河岸两边是一排排水泥柱,我拖着杰弗里朝最近的一个游过去,可流水不断与我撕扯,狠命地要把我们拖进去。我精疲力竭,牙齿和脖子疼痛难忍。我竭尽全力拉着杰弗里朝河岸游去。

我突然看到一些闪烁的亮光,还看到下游有一些穿雨衣的人,朝岸边跑过来。还没等我将杰弗里送到安全地带,我可能就会被冲跑。

两个人跳进水里。他们绑在一起,其他人紧紧拽着绳子。两人站在齐腰的水中,伸出手想拉住我们,我奋力朝他们的手臂游过去。

杰弗里和我被猛地冲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喊道,“抓住了!”他抓着我的项圈,另一个人将杰弗里举在空中。绳子绷得直直的,我们迎着水流努力朝岸边走去。

一上岸,那个人就松开我,蹲在杰弗里身边。他们挤压他小小的身体,他吐出一口棕色的水,一边咳嗽一边哭。我一瘸一拐走到杰弗里身边,他的恐惧慢慢消失了,也带走了我的担忧。

那些人脱掉杰弗里的衣服,把他裹在毯子里。“你会没事的,小伙子,你会没事的。这是你的狗狗吗?它救了你的命。”杰弗里没有说话,但他看了我一眼。

“我们走!”其中一个人喊道,接着他们带着杰弗里跑上山坡,坐进一辆车里。车拉响着警报开走了。

我躺在泥潭里。我也呕吐了,浑身抖得厉害,感到阵阵疼痛。我太虚弱了,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冰冷的雨水敲打着我,我只能躺在那儿。

一辆警车停了下来,警报也停了下来。我听到关车门的声音。“爱丽!”马雅从路的另一边尖叫了一声。我抬起头,可是太累了,甚至都没办法朝她晃尾巴。她疯狂地跑下河堤,擦着眼泪,浑身湿淋淋的,但她将我揽在胸前时,我感觉到了她的温暖,还有她的爱。“你是一只好狗狗,爱丽。你救了杰弗里。你是一只好狗狗。哦,上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爱丽。”

我在兽医那儿呆了一个晚上。接下来的几天,我僵硬得一动不能动。然后,我们又去了学校,只不过这一次全是跟马雅年龄相仿的成年人在一起。我们坐在那儿,灯光闪烁,一个人大声讲话,然后他走过来给我脖子上套了一个傻乎乎的项圈,闪烁的灯光更亮了,有点像没声音的闪电,在我们周围一明一暗,跟那次伊森在火灾中伤了腿后,我跟妈妈在一起时,他们做的差不多。那人也给马雅的制服上钉了个什么东西,大家“啪啪”地鼓掌。我感到马雅非常自豪,充满爱意。当她悄悄对我说我是一只好狗狗时,我也感到非常自豪。

在那之后不久,家里出现了一种新的情绪。马雅和埃尔很激动,也很紧张,总会花很多时间坐在桌子边说话。

“如果是个男孩,为什么不叫埃尔伯特呢?”埃尔问,“那名字不错。”

“是很不错,亲爱的,但是我们该怎么叫他呢?你才是我的埃尔伯特,我的埃尔。”

“我们可以叫他伯特。”

“哦,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