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汽车跑得真快。

我从来都不知道。在家时,那时棉花糖还没有离开,她常跑上街冲着汽车汪汪叫,它们通常都会停下,至少会慢下来直到她能追过去。不过,追上的那一刻,她就会转个方向,假装自己从来就没想过攻击它们一样。

我追在男孩的汽车后面,感觉到车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尘土和汽车尾气的气味也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但我还是能在右转车道变成了人行道弯时追到一个明显的痕迹。但是过了那儿,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闻到他的味道。但我不能放弃;我毫无头脑的疯狂,让我转过弯继续追。

我听到前面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哐当哐当”地震颤。我站在高处望着它,终于嗅到一点点男孩的气味。他的车,开着窗,正停在路上等着火车通过。

我精疲力竭。在我的生命中,我从没跑过这么远、这么快,但我还是使劲儿地跑。车门打开了,男孩站了起来。

“哦,贝利!”他说。

虽然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渴望跟他拥抱,渴望爱,但我不想浪费机会。于是,最后一刻,我从他身边转开冲进车里。

“贝利!”妈妈笑了。

我舔了舔他们两个,原谅他们忘了我。火车开走了,妈妈发动汽车,调了个头,然后又停了下来。外公开着自己的卡车来了——或许,这次他要跟我们一起回家。

“跟个火箭似的!”外公说,“简直不敢相信它竟然跑了这么远。”

“你打算跑多远,哈,贝利?你这只笨蛋狗。”伊森动情地跟我说。

我跳进外公的卡车时,满心疑惑——疑惑是正确的,因为在伊森和妈妈开走时,外公调了个头,带我回到农场。

大部分情况下,我蛮喜欢外公的。他时不时地做些“零工”,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到新畜棚里去了。畜棚后面铺着柔软的干草,可以让我睡一觉。天冷时,外公就会用厚厚的毯子将我裹起来。但男孩离开后的第一天,我看到外公就生气,他要为我回到农场而受到惩罚。当生气不起作用时,我能想到的就是啃外婆一双鞋子,但那还是没有把男孩儿带回来。

我没有办法忘记这些痛苦的背叛。我知道在外面的某个地方,说不定在家里,男孩需要我,但却不知道我在哪儿。

每个人都平静得让我愤怒,似乎对这种降临在家里的灾难性改变无动于衷。我开始变得疯狂,甚至钻进男孩的衣橱,从里面拉出飞板,跑下楼,将它扔在外婆腿上。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那是伊森的大发明。”外公说。

我汪汪叫。没错!伊森!

“你想到外面去玩,贝利?”外公问我,“为什么你不带它出去走走?”

走走?走走去看男孩?

“我觉得我最好再看会儿球赛。”外公回答说。

“天哪。”外婆说。她走到门口把飞板扔到院子里,几乎还没五码远。我跑过去抓住它,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关上门,将我留在外面。

哦,那好吧。我放下飞板,慢慢跑过闪耀,来到车道上。我跑到女孩儿家。自伊森离开后,我去了好几次。到处都有她的味道,但男孩的味道却越来越淡。一辆车停在她家车道上,汉娜跳了出来。“再见!”她跟人说着转过身看到了我,“哦,嗨,贝利!”

我摇着尾巴跑过去。我能闻到她衣服上有其他人的气味,却唯独没有一丝伊森的痕迹。汉娜和我一直走回家。她敲敲门,外婆让她回到房子里,还给她吃了蛋糕,但就没我的份儿。

我常能梦到男孩。我梦到他跳进池塘,我们一直沉到很深很深的水底,玩拯救的游戏;我梦到他在玩卡丁车,那么高兴,那么兴奋;有时我梦到他跳出窗户,当他落在着火的灌木上时,刺骨的疼痛变成嘴边一声痛苦的喊声。我恨那些梦,有一天晚上,我从这些梦中醒来,看到男孩站在我身边。

“嗨,贝利!”他悄声说,周围飘荡着他的气味。他又回到农场了!我一跃而起,前爪抱着他的腰舔他的脸。“嘘!”他对我说,“很晚了,我刚到这儿。大家都睡着了。”

那是感恩节快乐的时间,生活又正常了。妈妈也在那儿,但爸爸没在。汉娜每天都来。

男孩好像很开心,但是我能感到他有些心不在焉。他总是在看一些纸,而不是跟我玩,即使我拿着那个愚蠢的飞板也没有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走的时候我毫不意外。我意识到这就是我的新生活。我跟外公和外婆住在农场,而伊森只会回来拜访几次。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只要男孩总能回来,看着他离开对我来说就稍稍容易些。

有一次天气温暖,树枝上刚刚发芽,伊森来了。他和我去看汉娜绕着一个大院子跑步。我能闻到她,还有其他男孩和女孩的味道。他们跑步时都汗涔涔,而且院子里吹着风。那看起来很有趣,但是我一直呆在伊森身边;因为我们站在那儿时,他腿上的疼痛弥漫在他周身,似乎更加明显。当看到她和其他人一起奔跑时,一种古怪阴暗的情绪在他体内盘旋。

“嘿!”汉娜跑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我舔舔她的腿,是咸咸的汗渍。“真是太意外了。嗨,贝利!”她说。

“嗨。”

“我的400米越跑越糟糕。”女孩说。

“那个男的是谁?”伊森问。

“哦,谁?你说什么?”

“那个跟你说话,还拥抱你的男的,你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嘛。”伊森说。他的声音听起来紧绷绷的。我四下望了望,可没看见什么危险。

“他只是一个朋友,伊森。”女孩尖声说。她说他名字的方式听起来好像男孩是个坏男孩。

“是不是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布莱特?他跑得还真快。”伊森用拐杖狠狠在地上戳了一下,我能闻到他翻起来那块儿土的味道。

“呃,那是什么意思?”汉娜背着手问。

“回去吧,你的田径教练正看着我们呢。”伊森说。

汉娜回头望了望,然后扭过头看着伊森,“我是要回去,我确实得回去……”她迟疑地说。

“好!”伊森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伊森!”汉娜喊道。我望着她,但是男孩没有停下来,满身还是那股交织着悲伤和愤怒的沮丧阴暗的气息。这地方肯定有什么东西让伊森感觉很糟糕,因为我们再也没回去过。

那个夏天有许多变化。妈妈来到了农场。这一次,她身后还跟着一辆卡车,男人们将一些箱子卸下来,搬到她的卧室。外婆和妈妈在一起安静地说了很长时间,有时妈妈还会哭,这让外公很不舒服,于是他就跑到外面去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