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从未曾从妈妈和爸爸身上感受到那样的恐惧,源源不断。他们一直冲着男孩的窗子呼喊。妈妈一直在哭,而爸爸的声音僵硬。当我开始叫唤时,他们没有制止我。

我的耳朵捕捉到了警笛时断时续的哀鸣,但是更多的,我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妈妈和爸爸呼喊伊森的名字,还有盖过所有声音的火的怒吼声,那么大,让我觉得自己都在跟着颤抖。我们前面的灌木还在燃烧,雪“嘶嘶”地融化了,腾起一片片烟雾。

“伊森!求你了!”爸爸的声音沙哑。

就在那时,有什么东西从伊森的窗子上飞了出来,碎玻璃散落在雪地上。是飞板!

我疯狂地跑过去捡起它,想告诉伊森,好了,我拿到了。他的头从飞板打破的窟窿里伸出来,黑色的烟雾笼罩在他的脸上。

“妈妈!”他一边咳嗽一边喊。

“你马上出来,伊森!”爸爸撕心裂肺地喊。

“我打不开窗户,卡住了。”

“跳下来!”爸爸回答道。

“跳下来,亲爱的!”妈妈朝他喊道。

男孩的头缩回去不见了。“烟会闷死他的,他在干什么啊?”爸爸说。

“伊森!”妈妈尖叫着。

男孩的椅子从窗户里冲了出来,将窗户砸得粉碎。下一秒,男孩一跃而出。可他似乎被挂在窗户上的木头和玻璃钩住了,没能避开着火的灌木,直直地掉了进去。

“伊森!”妈妈一声惊叫。

我狂乱地吠叫着,完全忘了飞板这事儿。爸爸跑到火堆旁,抓住伊森,将他拽到雪地上翻来翻去检查。“哦,上帝啊!上帝啊!”妈妈哭着说。

伊森躺在雪地上,闭着眼睛。“儿子,你还好吗?你还好吗?”爸爸问。

“我的腿。”男孩咳嗽着说。

我能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他的脸黑乎乎的,流着汗。我感到了他体内刺骨的疼痛,于是叼着飞板走过去想帮帮他。

“走开,贝利。”爸爸说。

男孩睁开眼睛,虚弱地冲我咧咧嘴:“不,没事。好狗狗,贝利,你逮到飞板了。好狗狗。”

我摇摇尾巴。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头,我吐出飞板,老实说,味道不怎么样。他的另一只手紧紧蜷在胸前,一滴一滴流着血。

汽车和卡车陆陆续续都到了,灯光闪烁。人们跑进房子,用大大的软管朝里面喷水。有人拿来了一张床,将男孩放在上面,抬起来放进一辆卡车的后面。我想跟着他爬进去,但一个站在卡车后门的人将我推到一边。“不,不行。”他说。

“呆着,贝利,没事的。”男孩说。

我很了解“呆着”的意思,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口令。男孩还很痛苦,我想跟他在一起。

“我可以去吗?”妈妈问。

“当然,我帮你。”那个人回答说。

妈妈爬进卡车。“没事的,贝利。”切尔西的妈妈走过来,妈妈抬头望着她。“罗拉?你能不能照顾贝利一下?”

“没问题。”

切尔西的妈妈抓着我的项圈。她的手闻起来有公爵夫人的味道。但爸爸的手有一股火的味道。我知道他很疼。他爬进去跟妈妈和伊森呆在一起。

街上所有的邻居几乎都出来了,但是没有狗。卡车开走了,我悲伤地叫了一声。我怎么知道男孩现在安全吗?他需要我跟他在一起!

切尔西的妈妈拉着我远远地站在路边。我感觉得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大部分的邻居都聚集在街道上,但是她站在房子旁边。而现在,每一个人都好像希望她就呆在那儿,而不要走过去跟自己的朋友们站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纵火案。”一个男人对一个腰带上挂枪的女人说。我知道那样打扮的人被称作“警察”。“灌木,树,所有的东西一下就着了。燃点多,助火剂也多。那家人能活下来真是幸运。”

“中尉,看这个。”另一个男人喊。他也有一把枪——那些穿橡皮衣服的人没有枪,还拿着皮管子洒水。

切尔西的妈妈犹豫不决地走过去看看他们都在看的东西。是托德的鞋。我愧疚地转过头,希望没人注意到我。

“我找到这只网球鞋,看起来上面有血。”男人拿着手电筒照在雪地上说。

“男孩从窗户里跳出来时,划伤了很多地方。”有人说。

“没错,在那儿,但不是这儿。这能看到的只有狗的脚印儿和这只鞋。”

听到“狗”这个词,我有些畏缩。带枪的女人拿出手电照在雪地上。“你觉得呢?”她说。

“那是血。”有人说。

“好吧,你们两个,看看血迹去了什么地方,好吗?把这个东西收起来。警官?”

“是,长官。”一个人说着走过来。

“我们找到了一串血迹,我希望在它两边八英尺范围内警戒。暂停街上的交通,让那些人都回去。”

女人站起来,而切尔西的妈妈弯下腰,突然表示出对我的关注,“你还好吧,贝利?”她拍拍我问。

我摇摇尾巴。

她突然停下来,望着自己的手。

“夫人,您住在这儿吗?”配枪女警察问切尔西的妈妈。

“不,但狗狗住在这儿。”

“我能不能问问您……请稍等,您是邻居?”

“隔两栋房子。”

“您今晚看到什么人了吗?任何人?”

“没有,我睡着了。”

“好吧。我能不能请您跟其他人一起站在那儿?如果觉得冷的话,请把您的联系方式留下,就可以回家了。”

“好,不过……”切尔西的妈妈说。

“怎么了?”

“有没有人可以看看贝利?它好像在流血。”

我摇摇尾巴。

“当然,”女人回答道,“它友好吗?”

“哦,是的。”

女人弯下腰。“你受伤了,小伙子?你怎么受伤的?”她轻轻地问,然后拿出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我的脖子。我想舔舔她的脸,她笑了。

“好吧,没错,它很友好。可我觉得这不是它的血。夫人,我们需要让狗在这儿呆一会儿,可以吗?”

“我也可以留下,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没关系。”女人说。

我被带到其中的一辆车那里,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将我的毛剪掉几绺,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

“你想不想赌一赌这血跟鞋上的血是同一个人的?我敢说,我们这个四条腿的朋友晚上正好出来上厕所,然后狠狠咬了那个纵火犯一口。我们找到嫌疑人,血就可以确定他。”女人对帮我理发的男人说。

“长官,”一个男人走过来说,“可以确认疑犯的住址了。”

“哦,快说。”女人回答道。

“那笨蛋的血一路滴到隔四幢房子的屋子里。你能在人行道上看到血,直直进了那房子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