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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兴。有一天,我们开车走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到了“农场”,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闻过的动物和气味。

我们开上车道时,两位老年人从一幢很大的白色房子里走出来。伊森称他们为“外婆”和“外公”,妈妈也一样,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她称呼他们为“妈妈”和“爸爸”。我认为她自己完全搞混了。

农场上可做的事情非常多,最开始的几天我和男孩就在那儿没命地跑来跑去。一匹很大的马从篱笆上探出头瞪着我,可是她并不愿意跟我玩或是做其他任何事情,只是茫然地瞪着我,就算我爬上栅栏冲他叫唤,他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没有小溪,但有个可以让我们游泳的大池塘。鸭子一家住在岸边。每次我靠过去,他们就纷纷跳进水里游走了,我都快被整疯了。可每当我喊叫累了的时候,鸭妈妈就会朝我游过来,我就又得要叫上一阵子。

整体来看,就他们对我和男孩的价值来说,我将鸭子和猫咪多烟儿归为一类。

几天后,爸爸走了,不过妈妈要跟我们在农场呆整整一个夏天。她很高兴。伊森睡在门廊,屋子前面的一间小房子。我跟他睡在一起,没有人表示出一点点反对。外公喜欢坐在一张椅子上摩挲我的耳朵,外婆也常常扔给我一些好吃的。他们的爱总让我快乐地扭来扭去。

这儿没有院子,只有一块大大的开阔地,周围竖着栅栏。我可以随意进进出出,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狗狗门,只不过没有塑料板。那匹叫“闪耀”的马一直呆在栅栏里,整天都在吃草,可我从没见她吐过一次。她在院子里留下一堆堆的东西闻起来好像味道不错,但实际上干巴巴,一点味儿都没有,所以我只吃了一点点。

自由出入就意味着我可以去栅栏另一边的树林里冒险,跑到池塘边玩耍,或者做任何我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黏在房子里,因为外婆每一天每分每秒都在做好吃的东西,而且她也需要我呆在身边,尝尝她的手艺,看看能不能吃。我非常乐意帮这个忙。

男孩喜欢将我放在小船的最前面,将它推进池塘,把一只小虫子吊在水中,接着就拽出来一条不停挣扎的小鱼儿,让我冲它汪汪叫。然后又把它放回水中。

“太小了,贝利,”他总是说,“过些日子我们肯定能钓到大的,等着瞧吧。”

终于,我发现(确切地说,是失望地发现)农场上有只猫,一只黑色的猫。它住在一个又旧又破叫做畜棚的房子里。每当我心血来潮想进去闻闻它时,它总是蹲在黑暗中望着我。这只猫似乎有些怕我,这一点比多烟儿懂事很多,就像这儿的其他东西一样。

有一天,我以为自己看到那只黑猫在树林里,就冲过去一阵猛追,可它却摇摇摆摆走得慢吞吞。我过去才发现,它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一只陌生的动物,黑黑的身体上长着白色的条纹。我愉快地冲它汪汪叫了几声,它转过来很严厉地瞪了我一眼,毛茸茸的黑尾巴高高支在空中。它不跑了,我以为它想跟我玩,可就在我跳过去伸出爪子的时候,那个动物做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然后扭身走了,尾巴还高高竖在空中。

接下来我知道的就是一股可怕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刺痛了我的眼睛和嘴巴。我两眼一抹黑地退回去,疼得直叫唤,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臭鼬!”我挠着门被放进去之后,外公宣布,“你别进来了,贝利。”

“贝利,你惹到臭鼬了?”妈妈从玻璃门里问我,“啊!肯定是。”

我不是道“臭鼬”这个词,但是我知道树林里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甚至还有更古怪的——男孩皱着鼻子,将我带到院子里,用一根软管把我浇了个透心凉。他捧着我的脑袋,外公用车从花园里采了一篮子番茄,把酸酸的番茄汁挤得我满身都是,毛都变成了红色。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用,特别是接下来得承受的羞辱,伊森告诉我那是洗澡。湿漉漉的皮毛上涂满了香皂,直到我闻起来像妈妈和番茄的混合体。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彻底的侮辱。毛干了之后,我被扔到门廊上。尽管伊森跟我一起睡在那儿,可他却将我从床上给踹下去了。

“你真臭,贝利。”他说。

这次对我的狗身攻击非常彻底。我卧在地板上设法让自己睡过去,尽量不去理会满房子飘荡的那股混杂味儿。天终于亮了,我跑到池塘边跟一条被冲上岸的死鱼滚到一起,但即使那样也不大管用——我闻起还是像瓶古怪的香水。

我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于是跑回树林里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那只像猫一样的动物,让它给我个解释。既然我熟悉它的气味,就不难找到它。可是,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始闻的时候,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一股使人眩晕的雾气从那家伙的尾巴根儿喷出来,再次袭击了我。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消解这场误会,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立马跑掉,彻底不去招惹这位伙计,让它为加诸给我的羞辱而痛苦一番。

事实上,那就是我跑回家,再次经历一整套的刷洗和满身番茄之后做出的决定——这就是我的狗生吗?每天都得涂上一身稠乎乎的蔬菜汁,让臭烘烘的香皂在我身上擦啊擦,还不能走到房子中间去,甚至外婆做饭时也不行?

“你真蠢,贝利!”男孩在院子里给我洗澡时嘲弄地说。

“别用蠢那个词,这个词不好。”外婆说,“对它说……对它说,它是一个笨蛋。我小时候做错事,妈妈总那么叫我。”

男孩严厉地望着我,“贝利,你是一只笨蛋狗。你是一只笨笨的笨蛋狗。”然后他笑了,外婆也笑了。可我太伤心,连尾巴也没有摇摇。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毛发上的味道就淡了。这家人也不再表现得那么奇怪了,也允许我跟他们呆在一起了。男孩有时还会叫我笨蛋狗,但从来没有生气,那更像我的另一个名字。

“笨蛋狗,想去钓鱼吗?”他问。我们钻到小船里出去;几小时后,又从水里拽出了一条小小的鱼。

夏末的一天,比往常冷,我们又坐船出去。伊森戴着跟T恤衫连在一起的帽子。突然,他一跃而起。“我钓到了一条大鱼。贝利,一条大鱼。”

我也跳起来,汪汪叫着回应他的兴奋。他咧开嘴哈哈笑,跟自己的钓鱼竿纠缠了大概一分多钟。然后,我就看到了它,一条跟猫一样大的鱼出现在小船右侧的水中!伊森和我都靠过去看着它,小船开始晃动,然后伴着一声惊呼,男孩从船上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