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3/3页)

可长钉疯狂地咆哮着跟那个绳套斗争,还不停试图咬他们。那些男人大声地喊,其中一个人的罐子里喷出一股细细水流,击中了长钉的脸,那种味道立刻穿过院子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灼痛了我的鼻子。长钉停止了战斗,摔倒在地上,爪子捂着嘴巴。他们将他拖了出去,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漂亮的小狗狗。你的腿受伤了,宝贝儿?”其中一个人问。我虚弱地晃了晃尾巴,然后垂下头好让他能更容易地用那个锁套套住我的脑袋。因为我带着那个愚蠢的塑料项圈,这个动作还很有难度。

一出栅栏,我立刻变得非常沮丧。夫人正在哭泣,尽力地同卡洛斯和鲍比争执。她的悲伤缓缓向我袭来,将我浸透。我使劲儿拽那个套索,想去安慰一下她。

其中一个人递给她一张纸,可她把纸扔到了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鲍比喊道。他的愤怒清晰而可怕。

“动物太多,条件太差。”拿纸的人说。他也非常愤怒,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僵硬,非常紧张。我注意到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胸前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

“我爱我的狗,”夫人恸哭着说,“求求你们不要把它们从我身边带走。”夫人没有生气,她只是很悲伤,很害怕。

“这样不人道。”那个人回答说。

我非常困惑。看到满院子的狗狗一个接一个地被关进卡车上的笼子里,我感到非常不解。许多狗狗的耳朵头贴在脑后,顺从地垂着尾巴。我紧挨着罗迪,他低沉的吠叫声在空中回荡。

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我还是一头雾水。这里闻起来有点像和蔼女士的凉爽房间,但却很热,到处都是吵闹焦躁的狗狗。我自觉地跟在后面,可当我发现自己和快哥、头领关在一个笼子时,我多少有些失望——我更愿意跟可可,甚至是姐姐呆在一起,但我的男性同伴们都像我一样受了惊吓,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敌意。

犬吠声震耳欲聋,但是在所有的声音里,我毫不费力就听到了长钉全力攻击的嘶吼声,伴随着一阵某个倒霉的狗兄的痛苦叫声。那几个人呼喊着。几分钟后,长钉被套在长杆的另一头,从我们面前走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一个人停到我们笼子前。“这儿怎么了?”他问。

另一个人,那个带着长钉离开的人,也停了下来,毫无兴趣地望着我,“不晓得。”

从第一个人身上,我能感觉到一种交织着哀痛的关爱,可从第二个人身上,除了冷漠,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第一个人打开门将快哥的脸推到一边,温柔地检查了一下我的腿。“这个毁了。”他说。

我试着跟他沟通,要是不带这个愚蠢的项圈,我会是一只更棒的狗狗。

“不会被收养了。”第一个人说。

“我们的狗太多了。”第二个人说。

第一个人的手伸进我的圆锥形项圈了,将我的耳朵抚到后面。虽然我觉得这是对夫人的不忠诚,我还是舔了舔他的手。他闻起来有其他狗狗的味道。

“好吧。”第一个人说。

第二个人走过来,帮我跳到地上。他给我的脖子套上索套,将我带到一个又小又热的房间。长钉也在这儿,在一个笼子里,而另外两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狗则在长钉笼子外面转来转去,但总跟笼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儿,等等。”第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他伸出手解开那个项圈,一阵风拂过我的面庞,像一个吻,“他们讨厌这些东西。”

“无所谓。”第二个人说。

他们走出去关上门。其中一只陌生的狗狗很老,是一只老母狗,她淡漠地嗅嗅我的鼻子。长钉还在叫,这让另外一只狗狗,一只比较小的公狗很紧张。

我呻吟了一声,滑下来躺在地板上。一阵很响的“嘶嘶”声在我耳中回荡,那只小公狗开始发出阵阵悲鸣。

突然,长钉轰然倒在地上,舌头从嘴巴里面伸出来。我好奇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老母狗也在附近跌倒了,她的头靠在关着长钉的笼子上。我大吃了一惊,长钉居然允许她这么做。小公狗呜咽着,我茫然地望望他,然后闭上眼睛。我感到一种无法承受的疲倦,那么重,那么压抑,就像我还是一只小小的狗宝宝时,我的兄弟姐妹都压在我身上,将我压倒在地。那是在我陷入黑暗寂静的沉睡中时最后的愿望——变成一只狗宝宝。然后,我想起同母亲一起疯狂奔跑,想起了夫人的爱抚,想起了可可和院子。

一种从夫人那儿感受到的悲伤冲刷过我的全身,我想在她身边扭动,舔舔她的手掌,让她再高兴起来。在我做过的所有事情中,让夫人欢笑似乎是最重要的。

我思考着,这就是唯一让我的生命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