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高歌 1963-1967年 第三十五章(第3/6页)

德米卡非常吃惊。他知道娜塔亚爱着他,但即使他俩单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娜塔亚都没如此赤裸裸地表达过。“你这是什么意思?”德米卡呆呆地问。

“你难道不知道我爱着你吗?”

“我不知道。”德米卡呆若木鸡地说。

“我一直都爱着你。”

“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丈夫。”

德米卡早就预感到会是这样。尽管没有证据,但他很肯定,痛殴欺骗娜塔亚的黑市商人这件事就是尼克策划的。有尼克这样一个丈夫,娜塔亚自然不敢公开承认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爱。因此,娜塔亚对他从浓情蜜意到渐渐疏远就不难解释了。“我想我也害怕尼克。”德米卡承认。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叫了星期五的搬场车。”

“这么快啊!”

“在办公室,我已经被看作一个难以驾驭的危险人物了。他们不知道我会干出些什么来,希望我早点滚蛋。”

娜塔亚拿出一块白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把身体探过面前的小桌子。“还记得堆满沙皇时期旧家具的那个房间吗?”

德米卡笑了。“我不会忘的。”

“那张四柱大床呢?”

“当然也记得。”

“那张床很脏。”

“还非常冷。”

娜塔亚又变得欢快起来。“你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

答案马上跃入了他的脑海:那对乳头坚挺的小乳房。但他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来。

娜塔亚说:“没关系,尽管告诉我。”

说出来又能失去什么呢?“你的乳头。”德米卡有点尴尬,又很兴奋。

娜塔亚咯咯笑了。“你想再看看它们吗?”

德米卡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强装轻松:“你猜。”

娜塔亚站起身,突然间像是拿定了主意。“七点,老地方见。”说完她离开了酒吧。

尼娜非常气恼。“去他妈的哈尔科夫,”她咆哮道,“在那儿我能干什么啊?”

尼娜很少说脏话,她早已不是那种低层次的女人了,觉得那样太粗野。脱口而出的脏话证明了她的沮丧。

德米卡冷冷地说:“那里的钢铁工会应该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作为一般的苏联母亲,既然小格雷戈里已经到了上日托班的年龄,尼娜自然也应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

“我不想被流放。”

“我也不想,你以为我是自愿要求去那里的吗?”

“你没预见到会被流放吗?”

“我预见到了,甚至打算要改换门庭。后来我觉得自己不会被清算,但没想到清算只是推迟了而已。阴谋政变的那帮家伙显然是想让我永远不得翻身。”

娜塔亚审视着德米卡。“昨天晚上你不会是去和打字员说再见了吧?”

“你说过你不在乎的。”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走?”

“星期五。”

“妈的。”尼娜愤怒地收拾起东西来。

星期三,德米卡对舅舅沃洛佳谈起调动的事情。“我的工作调动倒无关紧要,”他说,“我在政府工作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证明共产主义行得通。无论怎样,共产主义制度都必须得到增进和改善。如果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我们只能走回头路了。”

“我们会尽快把你弄回莫斯科的。”沃洛佳说。

“谢谢你。”德米卡感激地说。舅舅总是能给他支持。

“这是你应得的,”沃洛佳说,“你很聪明,知道怎么办事,政府里就缺你这样的人。我都希望我的办公室有一个你这样的。”

“我可当不了军人。”

“但你要知道,发生这种事以后,你必须努力工作证明你的忠诚,什么都别抱怨——最关键的是,你别老对人说想回莫斯科。如果这样坚持五年,我就能开始为你运作回来的事情了。”

“需要五年吗?”

“至少五年,也许需要十年。事实上,你也别抱十分的指望。到现在为止,谁都不明白勃列日涅夫到底想干什么。”

经过十年的倒退,苏联一定又会回到贫穷和落后的老路上去,德米卡心想。但和舅舅说这个也没用。沃洛佳舅舅不仅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周四那天,沃洛佳碰见了娜塔亚。她嘴唇破了。“是尼克干的吗?”德米卡怒气冲冲地问。

“我在结了冰的楼梯上摔了一跤,脸撞在了台阶上。”娜塔亚说。

“我不信。”

“是真的。”娜塔亚说。但她没有再约他在储物室见面。

周五早上,一辆吉尔-130小型货运卡车停在了政府公寓外面,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开始把德米卡和尼娜的物品搬上车。

快装满时,工人停下来在房间里休息了会儿。尼娜给工人端来了三明治和热咖啡。这时电话响了,是门房。“克里姆林宫的信使要直接传令给你。”他说。

“让他上楼吧。”德米卡说。

两分钟以后,娜塔亚穿着一身香槟色的大衣出现在门口。嘴唇受伤的娜塔亚看上去像个受过蹂躏的女神。

德米卡不甚了了地看着娜塔亚,然后把目光转到尼娜身上。

尼娜看出了德米卡眼神里的负疚,她气势汹汹地瞪着娜塔亚。德米卡觉得眼前的两个女人可能会打成一团,做好了随时出手干预的准备。

尼娜抱起手臂。“德米卡,”她说,“这位应该就是你那个小可爱打字员吧。”

她指望德米卡怎么说?“是的”?“不是”?承认两人间的情人关系吗?

娜塔亚显得很受伤。“我不是什么打字员。”她说。

“别担心,”尼娜说,“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东西。”

德米卡觉得这番争风吃醋的话出自一个为了别墅和老将军睡觉的女人很是讽刺。但他没有这样说。

娜塔亚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态,递给德米卡一个貌似来自官方的信封。

德米卡打开信封。文件出自改革派经济学者柯西金。尽管官场上发生了巨变,但柯西金却没有受到冲击,他的权力不降反升,勃列日涅夫任命他为新政府的部长会议主席。

德米卡的心猛地一跳。柯西金任命他为助理,就职地点就在莫斯科。

“你怎么办到的?”德米卡问娜塔亚。

“说来话长。”

“好吧,谢谢你。”他想伸出手臂抱住娜塔亚,狠狠地吻她两下,但是他忍住了。他转身对尼娜说。“我得救了,娜塔亚帮我在柯西金那里找到了份工作,这下我可以留在莫斯科了。”

两个女人憎恨地瞪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搬运工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所以我们要把车上的东西重新搬回来是吗?”

坦尼娅搭乘经停鄂木斯克的飞机前往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飞机是舒适的图-104型客机。八小时的夜间航程中,坦尼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