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再美,也终有归期(第3/9页)

“您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吗?要知道,您可并不是一定要迫于礼貌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呢。”

阿瑟跟她保证,自己心里面真的是有点好奇。劳伦对他解释说,在这方面,医学界的确提出了不少的理论,但还远远没有达成共识。处于植物人状态下的病人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能否感知呢?从纯医学的角度来讲,应该说可能性不会很大。

“您刚才是说,从医学的角度,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个呢?”

“因为,我自己曾经是过来人,有内在的体验。”

“那么,您难道由此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劳伦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犹豫了一下,她扬手示意,指了指旁边装点心的小架子车,那位男侍应赶忙跑到了他们的台子跟前。她给自己选了一份巧克力慕斯,至于阿瑟,由于他什么都不点,于是她就帮他挑了一份巧克力泡芙。

“女士,这是您一个人要的两份美味甜点。”年轻小伙子把碟子摆到了台面上。

“我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个记忆的片段,当年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不过,我也知道,人的大脑有时候会把别人告诉自己的事情自动转化成某种封存的记忆。”

“哦,别人是怎么跟您说的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说我母亲一直陪着我,每一天都是如此,还有贝蒂,她是在我那里工作的一个护士,再其他,就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比如说?”

“比如说我是怎么醒过来的。不过,我们老是在讨论这个话题,也讲得够久了,您现在最好还是尝一尝这两份点心吧!”

“您别怪我失礼,我对巧克力有点过敏。”

“您就不要点别的什么吗?瞧您这既不吃也不喝的。”

“我能够理解您的母亲,她可能是行为有一点点过分,但这一切都是出于对您的爱啊。”

“她如果听到您这么说肯定要爱死您了。”

“我知道,这就是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之一。”

“哪一个?”

“我就是那种岳母总会惦记着而当女儿的却不一定总是能记得住的男人。”

“哦,难不成您还碰到过许多像这样您所谓的岳母?”劳伦说完,吞下了一大勺巧克力慕斯。

阿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她的嘴唇上面还有一抹巧克力。他伸出手,就好像是要抹去爱神丘比特之箭留下的痕迹,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个胆子。

在餐厅的柜台后面,有一个酒吧男侍应惊讶地望向他们台子所在的方向。

“我还没结婚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

“您呢?”阿瑟接着问。

劳伦搜肠刮肚地想着应该如何更好地回答。

“在我的身边有那么一个人,现在我们并没有真的住在一起,嗯,我的意思是,没错,他的确就在那里,但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时间久了,感情是会疏离的。您呢,已经单身很久了吗?”

“是,够久了。”

“这个嘛,我反正完全不相信。”

“您觉得这个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像您这样的人竟然一直单身,这就不可能。”

“我可不是一直单身!”

“哈,您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有人是爱着别人但却不结婚的吧!比如说单相思,又或者,爱着的那个人暂时不是一个人,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呀。”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有可能对另一个人一直保持忠诚吗?”

“假如这‘另一个人’真的是自己认定的生命当中的另一半,那就完全值得继续等下去,您说对吗?”

“也就是说,您其实并不是单身汉喽!”

“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是的。”

劳伦吞下一大口咖啡,却有点夸张地皱了皱眉头。这咖啡也太冷了吧。阿瑟还想给她换一杯,但她却接着一口喝完,然后对男侍应指了指摆在旁边餐具桌上正在加热的咖啡壶。

“小姐,您这是要一杯呢,还是两杯啊?”男侍应嘴角抽动,分明是在讥笑。

“您这是有什么问题吗?”劳伦反问道。

“我?完全没有。”这个小年轻说完就回到他的位置上去了。

“您觉得他会不会是因为您什么也没有点,所以有点生气了?”她问阿瑟。

“这里的东西味道好吗?”他反问。

“糟透了。”劳伦笑了起来。

“那么,您为什么要选这一家呢?”阿瑟跟着她也一起笑了起来。

“我喜欢吹吹海风,近距离地感应大海的张力,还有它的脾性。”

阿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最终只剩下一个满是凄凉、苦涩而勉强的微笑,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忧郁,星星点点尽是悲伤、哀愁。

“您这是怎么了?”劳伦感到很奇怪。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劳伦向男侍应示意可以结账了。

“她真有运气。”她又咽下了一口咖啡。

“您在说谁啊?”

“就是那位您等了那么久的姑娘。”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阿瑟问她。

“当然是真的!你们是因为什么而分开的呢?”

“关于和谐的问题!”

“你们相处得不好了吗?”

“不,很好。我们两个在一起开心极了,大家感兴趣的、想做的事情也都是一样的。我们甚至还决定哪一天干脆一起讨论一下看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两个都很乐于去做的,然后列一份清单出来,她把它叫作‘开心就要干’的计划。”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单子写下来呢?”

“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就已经被命运分开了。”

“然后,你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男侍应把账单摆在了台面上,阿瑟伸手想去拿,但劳伦一把就抓了过去,动作比他快多了。

“谢谢您这么有绅士风度。”她说,“不过,这个啊,您想都不要去想。在这里,您什么都没有吃什么都没有喝,装进肚子里的就只是我说的那些话而已,我也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但是,朋友相处基本的规矩毕竟还是要有的!”

阿瑟根本就来不及跟她争论,劳伦早已经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了这家餐厅的服务员。

“我本来应该回家继续工作,”劳伦表示,“不过在这个时候啊,我好像完全不想那么干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一起去散散步吧。今天的天气棒极了,我也完全不想让您一个人回家干活呢。”

“去逛一逛,我同意。”

当她离开餐厅的时候,男侍应朝她点了点头。

她想到普雷西迪奥公园里面去走走,因为好喜欢在那些巨杉下面闲逛的感觉。通常,她会沿着林间小道一直走到尽头,在旁边有一根金门大桥的桥墩就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