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17页)

“请原谅,邦纳特先生。”巫师没离开他那王座般的椅子,“劳拉·朵伦·爱普·希达哈尔的后裔,卡兰瑟的外孙女,帕薇塔之女,辛特拉的希瑞菈是我们的客人。而负责迎接客人的,应该是斯提加城堡的主人,也就是我才对。欢迎你。请靠近些。”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他摘下了礼貌与嘲弄的面具,语气里只剩下威胁与命令。希瑞立刻觉得,自己没法违抗他的命令。她感到害怕。非常害怕。

“靠近些。”威戈佛特兹嘶声道。这时她看清了他脸上的变化。他的左眼明显比右眼小许多,眼眶周围皱巴巴的。他眯起双眼,目光骇人。

“姿态勇敢,脸上却带着一丝恐惧,”巫师扬起头,“你的表现值得赞赏。但前提是你的勇气并非来自愚蠢。打消你所有的幻想吧。正如邦纳特所说,你是逃不掉的。无论是用传送法术,还是你的特殊能力。”

她知道他所言不虚。她早先曾告诉自己,她可以在最后一刻逃往其他的时间与地点。但现在她明白,这份希望只是幻想与假象。这座城堡充斥着满是敌意的陌生魔力,就像寄生虫一样在她的肚子和大脑里蠕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已经落入敌人之手。无力抵抗。

但这也没办法,她心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必须来这儿。其他的理由只是虚假的希望。该来的总会来。

“很好,”威戈佛特兹说,“这是对目前状况最正确的评价。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更确切地说,我决定的事总会发生。就是不知道,了不起的小家伙,你能不能猜到我的决定。”

她想回答,但没等她干涸的喉咙费力地吐出字,威戈佛特兹便再次刺探了她的想法,然后插嘴道。

“你当然能猜到,诸界的女士,时间与空间的主宰。是啊,是啊,了不起的小家伙,我对你的造访并不吃惊。我知道你从那片湖逃去了哪儿,也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我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唯一不清楚的是,你的旅途究竟有多长。还有你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他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再次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哦,你没必要回答。我知道你的旅程既有趣又刺激。我也很想试试的。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天赋。我需要你同我分享,了不起的小家伙。是的,‘需要’这个词没用错。直到你同我分享天赋之前,我不会再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希瑞终于意识到,攥紧她喉咙的不光是恐惧。巫师用魔法扼住了她的脖子。他在当着手下的面讽刺和羞辱她。

“放了……叶妮芙,”她勉强吐出这句话,其中夹杂着咳嗽声,“放了她……然后,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邦纳特大笑起来。史提芬·史凯伦也发出干巴巴的笑声。威戈佛特兹用小指戳了戳他那只畸形眼睛的眼角。

“你不会蠢到真相信我会照你说的办吧。你的提议真可悲——可悲又可笑。”

“你需要我……”她抬起头,尽管对她来说,这个动作异常费力,“你需要我怀上你的孩子。每个人都这么希望,你也一样。是啊,现在我任你宰割,但我是自愿来到这儿的……你没抓到我,虽然你追着我走遍了半个世界。我是自愿来到这里,把自己交给你的。我是为了叶妮芙。为了她的性命。你觉得这很可笑?那就试试用武力、用强硬的手段占有我吧……你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

邦纳特猛地走到她身旁,扬起手中的鞭子。威戈佛特兹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挥了挥手,力道却震飞了赏金猎人的鞭子。邦纳特蹒跚后退,像被一辆装满煤炭的马车撞了一下。

“邦纳特先生,”威戈佛特兹搓了搓手指,“我发现你依然很难适应宾客的身份。试着回忆一下吧:首先,我的宾客不许损坏家具与艺术品、偷窃贵重物件、弄脏地毯和设备室。其次,不许殴打和强暴其他宾客,至少也要等到主人殴打和强暴完毕,并准许你下手之后。你也一样,希瑞。你谦卑地将自己交给了我,却又觉得我会按你的想法行事。你还觉得自己的提议无比慷慨。但你错了,因为我只会做我自己希望的事。比方说,为了对仙尼德的事报仇,我至少应该挖出你的一只眼球。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担心,你会因此死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瑞心想。她转过身去,拔出佩剑“雨燕”。突然,整个房间开始旋转,而她倒了下去,双膝重重地撞上地面。她的额头几乎贴上地板,努力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剑从她麻木的手中滑落。

有人将她架了起来。

“好了,”威戈佛特兹用下巴压着交叠的双手,仿佛在祈祷,“我说到哪儿了?哦,是啊,没错,你的提议。让你的叶妮芙保住性命,重获自由……用什么来换呢?用你主动而自愿、无需暴力与强迫的投降?抱歉,希瑞。我要对你做的事,如果脱离了暴力与强迫,那可万万做不到呀。”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孩咳嗽、喘息,吐出浓稠的唾液,以免呛到自己。

“没错,没错,”他续道,“这就是我要对你做的事——而我可以保证,你是绝不会自愿屈服的。你的提议不但可悲又可笑,而且毫无意义。因此我拒绝。抓住她,把她带去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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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实验室跟希瑞在艾尔兰德的梅里泰莉神殿见过的那间没多大区别。这里光线充足,干净整洁,配有铺着金属板的长桌,以及装满玻璃制品的置物架——上面有烧瓶、试管、曲颈瓶、搅拌钵及各式各样的小型器具。同艾尔兰德的实验室一样,这里也散发着强烈的酒精、乙醚、福尔马林,以及某样东西——某样令人恐惧的东西——的味道。即便在当时,在那个气氛友善的神殿的实验室里,面对着叶妮芙和友好的女祭司南尼克,希瑞也会感到害怕。毕竟在艾尔兰德,没人会把她强行拖进实验室,更没人会用铁箍固定住她的双臂。在艾尔兰德,不会有这种从形状就能看出施虐倾向的钢椅。那里没有穿着白衣、剃了光头的家伙。没有兴奋地舔着嘴唇的邦纳特和史凯伦。也没有威戈佛特兹:他的一只眼睛和常人相同,另一只眼睛却小得反常,而且转个不停。

威戈佛特兹转过身。他刚才一直在布置桌上那些可怕的器具。

“要知道,了不起的小家伙,”他朝她走来,“你是我获取权力与支配地位的关键。不只是这个世界——反正它注定会灭亡——而是所有世界。我会支配天球交汇后出现的无数地点与时间。你肯定明白,因为你造访过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