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10页)

他站在护栏边,解开裤子,看着维吉玛城的灯火在湖中的反光。他舒了口气,抬起目光,看向群星。

星辰,他心想,以及星座。冬之少女座、七山羊座、水罐座。根据某些理论,那些不只是闪烁的光芒,更是世界。别的世界。与我们时空相隔的世界……我坚信,前往其他世界、其他时间和宇宙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没错,总有一天,这种事会成为可能。会有办法的。但这需要全新的想法,令人耳目一新的概念,能突破现实的条条框框……

啊,他心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获得启迪,找到线索!只要我能得到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

在阳台下方不远处的空中,有个东西亮了,黑夜迸射出星辰般的光辉。一匹马“砰”的一声出现,背上还有个骑手。是个女孩。

“晚上好,”她礼貌地打着招呼,“抱歉这么晚来打扰。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有日期?”

阿伦尼乌斯·克兰茨倒吸一口凉气,舌头像打了结。

“地点?”女孩耐心地重复一遍,“和日期。”

“啊呃……这是……哦……”

马儿嘶鸣一声。女孩叹了口气。

“我们又来错地方了。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但麻烦你回答我,老兄!起码说句人话。我还从没见过哪个世界的居民连话都不会说!”

“呃……”

“一句就好。”

“嗯……”

“去死吧,你这该死的白痴。”女孩说。

然后她消失了,连马一起。

阿伦尼乌斯·克兰茨闭上了嘴巴。他在护栏边又站了一会儿,注视着夜空,注视着反射维吉玛灯火的湖面。他系好裤子,回到望远镜那里。

彗星正以全速掠过天空。必须时刻监视,不能让眼睛离开目镜。必须不断观测,直到它消失在太空深处为止。这是真正的学者绝不能浪费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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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换个方法,她看着两个月亮,心想。它们如今是两弯细长的新月,一大一小。我得换个方法,我试过想象地点或面孔,现在我要尝试某种强烈的欲望。我坚定地、由衷地希望……

试一下能有什么坏处?

杰洛特。我想见杰洛特。我真的很想见杰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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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她大喊道,“活见鬼!我这是在哪儿?”

凯尔比嘶鸣一声,表示它也感同身受。它的鼻孔喷出白汽,马蹄埋进了积雪。

狂风怒号,用锐利的冰晶遮蔽了她们的眼睛,拍打着她们的脸。寒冷渗入她的衣物,像饿狼一样啃咬着她。希瑞浑身发抖,耸起双肩,缩起脖子,试图用立起的衣领遮住自己。

左右两边耸立着巍峨的高山,仿佛花岗岩纪念碑,峰顶沐浴在暴风雪中。山谷里的河流覆盖着厚厚的冰层。目力所及唯有白色,以及寒冷。

我有这样的能力,希瑞心想,这样的力量。我是诸界的主宰,但这毫无意义!我想见杰洛特,却发现自己在荒郊野外,在冬天的暴风雪里迷了路。

“来吧,凯尔比,动起来,不然你会冻僵的!”她用麻木的手指挽起缰绳,“好了,死脑筋!我知道我们来错了地方,现在我们要回到温暖的荒野。但我必须集中精神,而这要花点时间。所以,动起来吧!”

母马喷出一团白汽。

风刮个不停,雪落在她脸上,冻住了她的睫毛。狂风呼啸,声如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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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安古蓝努力让喊声盖过风声,“瞧那儿!那儿有马蹄印。有人来过!”

“你说什么?”杰洛特正了正缠在头上、以免让耳朵冻僵的围巾,“安古蓝,你说什么?”

“脚印!马蹄印!”

“谁能把马带到这儿?”卡西尔也被迫抬高嗓门,因为杉斯雷托河的流淌声异常响亮,“怎样才能把马带来这儿?”

“你自己看嘛!”

“的确。”吸血鬼说。他是队伍里唯一没表现出冻僵症状的成员。显然,他对低温和高温都有同样的忍耐力。“这是蹄印。但这些真是马蹄印吗?”

“当然不是。”卡西尔摸摸自己的脸颊和鼻子,“这么荒凉的地方不可能有马。肯定是什么野生动物。或许是野山羊。”

“你才是野山羊,你这头蠢羊!”安古蓝喊道,“我说是马,那就肯定是马!”

像往常一样,比起理论,米尔瓦更注重实践。她跳下马鞍,跪在地上,掀起兜帽。

“小鬼说得对,这绝对是马蹄印。甚至可能装着蹄铁,不过也难说。风把大部分痕迹都吹散了。蹄印通向那片峡谷。”

“哈!”安古蓝搓着手,“我就知道!有人住在这儿!我们跟着蹄印,也许就能找到温暖的小屋。那边说不定还能生火?也许那边的人会欢迎我们。”

“也许欢迎的方式是用十字弓射出箭矢。”卡西尔讽刺地补充道。

“明智的做法是按原计划,沿河道前行。”雷吉斯用无所不知的语气断言道,“那样没有迷路的风险。杉斯雷托岸边就有供我们躲避风雪的贸易站。”

“你怎么看,杰洛特?”

猎魔人注视着肆虐的暴风雪,沉默不语。

“我们跟着马蹄印。”他最后说。

“我不……”吸血鬼开了口,但杰洛特没让他说完。

“我们跟着马蹄印!出发。”他命令道。

他们催马前行,但没能走出多远。他们只在峡谷里走了大约四分之一里。

“蹄印到这儿就断了。”安古蓝低头看向洁白的积雪,“那匹马像精灵的戏法一样消失了。”

“猎魔人,现在怎么办?”卡西尔在马鞍上转过身,“痕迹没了。被风雪掩盖了。”

“不。”米尔瓦反驳道,“峡谷里的风雪没那么大,不至于盖住蹄印。”

“所以,那匹马呢?”

女弓手耸耸肩,在马鞍上蜷缩身体。

“那匹马去哪儿了?”卡西尔不依不饶地问,“飞走了?消失了?还是说,我们都在做梦?”

峡谷上方传来风暴的呼啸声。

“为什么?”吸血鬼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着猎魔人,问道,“杰洛特,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跟着这道痕迹?”

“我不知道。”杰洛特不情不愿地承认,“我只是感觉到……某种东西。某种我熟悉的东西。这不重要。但你说得对,雷吉斯。我们得回杉斯雷托河去,紧随河道前进。别再偏离路线了。按照列那的说法,真正的寒冬和坏天气正在马卢尔隘口另一边等着我们。到那儿之前,我们必须保持最佳状态才行。别光站在那儿了,我们走吧。”

“那匹马怎么了?”

“它怎么了?”猎魔人喃喃道,“蹄印被雪盖住了吧。也可能不是马,而是野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