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02 追逐(第3/4页)

坦尼斯凝神细看着那人的上衣,似乎看见了一丝微微的绿光。几个月前,他曾在帕克塔卡斯见过他胸前闪耀着的绿色宝石,他的胸口藏有什么样的黑暗秘密?当战争仍然僵持不下时,为什么会有数百名龙人浪费时间在这里搜寻他?为什么只因为有谣言说他在这里出现过,奇蒂拉就愿意放弃索兰尼亚的军团指挥权,亲自来到这里监督这次的搜寻?

“他就是关键!”坦尼斯回忆起奇蒂拉的话,“如果我们抓到他,克莱恩将会屈服在黑暗之后的裙下。那个时候,全世界将不再有力量能阻止我们!”

坦尼斯打了个冷战,惊讶地看着那个人,感觉自己的胃像袋湿面粉般沉重。贝伦看起来是那么超脱一切、与世隔绝,似乎整个世界的纷扰不安都与他无关。难道他像马奎丝塔说的一样,是个弱智吗?他想起在帕克塔卡斯那动荡恐惧的时刻所看见的贝伦的身影。他想起那人让叛徒依班领着他,绝望地试着逃离时脸上的表情。那表情既不是恐惧、呆滞,也不是漠不关心。那是什么呢?认命!没错,就是这样!似乎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命运,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的确,当贝伦和依班抵达大门时,几百吨的石块从防卫机关上倒了下来,将他们埋在必须借着巨龙的怪力才能举起的石块下。当然,两具尸体都没找到。

至少依班的尸体是找不到了。几个礼拜之后,在庆祝金月和河风婚礼的宴会上,坦尼斯和史东又见到了活生生的贝伦!他们还来不及抓住他,那男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他们从此再也没遇见过他。直到坦尼斯三天,不,四天前发现他冷静地在这艘船上补帆为止。

贝伦把船驶入航线,表情十分平静。坦尼斯靠着船侧的栏杆,开始干呕起来。

有关于贝伦的事情,马奎丝塔一句也没对船员们提起。马奎丝塔解释了他们突然离开的原因,说她收到情报,龙骑将对他们的船似乎特别感兴趣,因此赶快驶向开阔的海面是明智的选择。没有船员提出任何质疑。他们对龙骑将没有丝毫好感,反正大多数的人也在福罗参待得够久了,身上的钱也快全花光了。

坦尼斯也没有对朋友们解释匆忙离开的原因。大伙都听过身上嵌着绿宝石的人的故事,虽然他们顾及面子没有提(卡拉蒙倒是相当不见外),坦尼斯知道他们以为他和史东在婚礼上是喝多了。他们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冒险在此时出海。他们对他的信任是毫不动摇的。

坦尼斯由于晕船和罪恶感的啮噬,可怜兮兮地在甲板上缩成一团,瞪着海面。金月的医疗能力一定程度上帮了他的忙,但连牧师都对他翻搅的胃束手无策,而他灵魂的挣扎更不是她帮得上忙的。

他在甲板上坐起来,极目望着海面,总是害怕会在海平面上见到别的船帆。其他人也许是休息得好的缘故,并没有受到行船颠簸的影响,但高高的海浪时而拍进船里,他们浑身都湿透了。卡拉蒙吃惊地发现,甚至连雷斯林看来也相当自在。法师坐得离其他人远远的,躲在一名水手为乘客制作的一个避雨篷子下,尽量不把身体弄湿。法师并没有晕船,他甚至不怎么咳嗽,看起来他常常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金色的眼眸闪着比在乌云中探进探出的太阳还要亮的光芒。

当坦尼斯提到他担心的追兵时,马奎丝塔只是耸耸肩。派里丘号比龙骑将的大船要快得多。他们成功地溜出港口,注意到他们行踪的只有其他海盗船。在那个团体里,没有人会问问题。

海面变得比较平静,在轻柔的海风下变得波平如镜。乌云一整天都虎视眈眈地低垂在海面上,最后终于被清新的海风给吹散了。夜晚宁静,满天星斗。马奎丝塔让船加速前进,船身飞快地掠过海面。第二天一早,大伙醒来看见的是克莱恩大陆上最可怕的景象。

他们到了伊斯塔血海的边缘。

当太阳像个金色圆球从西方地平线一出现,派里丘号便航进了红得有如法师红袍的水域,航进了像是法师咳嗽时嘴角流出的血沫的海中。

“这名字取得真好。”坦尼斯站在甲板上对河风说,两人并肩看着这红色混浊的海水。他们无法看得太远,因为即将来临的风暴挂在天边,将这片水域包裹在一片铅灰色的帘幕下。

“我不相信。”河风严肃地摇摇头,“我听威廉提起过这个地方。我也听他提到过会吞下大船的海龙,以及有着鱼尾巴的女人,但这个——”平原人摇摇头,不安地看着血红色的海水。

“你认为这海水真的是当燃烧的山脉击中教皇的神殿时,所有死在伊斯塔的人鲜血所染红的吗?”金月走到丈夫身边,柔声问。

“胡说八道!”马奎丝塔不屑地说。她走过甲板加入他们,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确定她已经让整艘船和船员都在最好的状况下运作。

“你们又被猪脸威廉给骗了!”她大笑,“他最喜欢吓你们这种土包子。这片水域的颜色是被海底冲上来的红土所染红的。记住,我们不是航行在沙砾上,与这里的海底不同。这里曾经是干燥的地面,曾经是伊斯塔最富庶的首都,也包括了周围的肥沃郊区。山脉坠落时,它将陆地打成两半,大量的水从海里冲进来,变成了这个新的海洋。伊斯塔的财富如今都埋藏在波浪之下。”

马奎丝塔用梦幻的眼神看着船舷外,仿佛可以看穿这混浊的海水,看见海底传说中的财富、失落的城市。她渴望地叹了口气。金月厌恶地看着这个贪婪的船长,她想起这恐怖的大难和其中逝去的宝贵生命,眼中浮现伤心的阴影。

“是什么让底下的泥土不停地往上翻?”河风皱着眉看着底下血红的海水,“即使加上潮汐和波浪的力量,比较重的泥土应该还是会沉回海底。”

“说得对,野蛮人。”马奎丝塔佩服地看着高大的野蛮人,“但是,你的同胞们都是农夫——至少我知道的是如此——对泥土很熟悉。把你的手伸进水里,你可以感觉到泥土的微粒。假设血海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旋涡,用巨大的力量旋转,将底下的泥土翻搅上来,就可能造成眼前的景象。不过,这到底是真的还是猪脸威廉胡扯的,我也说不准。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旋涡,我身边的水手也没见过。从小,我就跟父亲学习航海这门技艺,在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目睹过那个东西。我认识的人当中也没有人会蠢到驶进海中央那片大风暴中。”

“那我们要怎么去米丝拉丝?”坦尼斯皱起眉头,“如果你的航海图是正确的,它在海的另一边。”